话没说完,第三次叩门声骤然炸响。这回连堂屋的观音像都跟着震动,供桌上的苹果骨碌碌滚落在地。林建国握铁锹的手沁出冷汗,他分明听见叩门声里混着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布鞋在青石板上摩擦。
门轴"吱呀"尖叫着打开时,月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林建国瞳孔骤缩——门槛外落着三片槐树叶,排成个歪歪扭扭的箭头,直指东南方向。那是去往岳母家的路。
林母突然腿一软,要不是扶着门框就要跌坐在地:"快!快去给大姐打电话!"
晨雾未散时,长途汽车已经碾着霜花上路了。林母攥着车票缩在最后一排,玻璃窗上的哈气被她擦出个圆洞。窗外掠过的杨树都成了模糊的影子,倒像极了大姐在电话里的话:"昨儿半夜妈突然喘不上气,送急救时嘴里还念叨'桂香'......"
桂香是林母的闺名。
县医院走廊里消毒水刺鼻,林母跌跌撞撞跑到三楼,正撞见端着搪瓷缸的大姐。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两人之间拉出长长的影子。
"你可算来了!"大姐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甲掐进肉里,"昨晚上我梦见......"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眼睛直勾勾盯着妹妹身后。
林母转身,看见小姨子拎着暖壶从水房出来。三个姊妹的影子在晨光里交错,墙上"静"字的红漆剥落了大半。
"妈四点零七分恢复的自主呼吸。"小姨子声音沙哑,暖壶塞子在她手里转得飞快,"抢救的时候心电监护仪响得吓人,可护士说最凶险的是三点半那阵......"
林母突然想起什么,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颤抖着摸出怀表——镀银表盖上还留着体温,时针分针重叠在罗马数字IV上。三点半,正是第三次叩门声响起的时间。
大姐突然"啊"地叫出声,搪瓷缸"咣当"砸在地上,褐色药汁在白色地砖上漫成奇怪的形状。"我想起来了!梦里妈非要我带路,说你们搬了新家她找不着......"她死死抓住林母的胳膊,"可你家那平房,妈确实没去过对不对?"
晨风突然灌进走廊,掀起护士站的值班表。林母望着301病房虚掩的门,听见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混着大姐的抽泣。她想起开门时那三片槐树叶,想起月光下飘摇的白床单,想起观音像前突然断掉的香灰。
病房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声,三个女儿同时扑向门边。晨光里,老人枯瘦的手正努力伸向门口,腕上住院带的蓝色字迹微微发亮:李秀兰,67岁,房颤合并呼吸衰竭。
"桂香......"老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扯出个笑纹,"你屋后的槐树......长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