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堂屋的八仙桌上,铜香炉腾起三柱青烟。赵守仁裹着棉被缩在太师椅里,看着神婆将朱砂混入公鸡血。她枯瘦的手指划过他眉心,指甲缝里积着陈年香灰。"三魂七魄散了两魄。"神婆嗓音像砂纸打磨陶器,"看见自己的是'伏矢'魄,主掌五感六识。"艾草沾着冰凉的血在他胸口画符,滑过肋间手术疤痕时,供桌上的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崩到神龛前的供果上。
蓝绿色火苗从桃木剑尖腾起时,赵守仁感觉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脊椎往下爬。神婆往火盆里扔了把纸钱,灰烬打着旋儿升到房梁:"七日内莫近水火,莫照铜镜。"她突然盯着他手腕:"这红绳哪来的?"没等回答便剪断扔进火盆,换上个装着五帝钱的锦囊。
住院部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发疼。赵守仁躺在病床上,看着营养液一滴滴坠入透明软管。主治医师翻着化验单皱眉:"转氨酶数值还在飙升..."话音被监护仪的尖啸打断。恍惚间他看见病房门口站着灰衣人,正用他惯用的姿势扶着门框。心电监护屏上的波形乱成麻线,再次苏醒已是三天后,妻子说那晚他全身浮肿得像注水的猪肉,抢救时血氧掉到50%。
次年清明扫墓,山间薄雾裹着纸钱灰掠过墓碑。赵守仁擦拭祖父碑文时,发现供品盘里有半枚指纹——和他右手拇指的斗纹一模一样。父亲在身后突然开口:"你爷爷走的那年,我也在灶房见过..."老人用枯枝拨弄着火堆,"这种事,看见了就当没看见。"
下山时,某个墓碑旁闪过灰衣残影。赵守仁握紧锦囊里的康熙通宝,铜钱满文硌着指腹。山风裹着远处寺庙钟声掠过耳际,他突然记起那夜巷子里,另一个自己棉袄第三颗盘扣的线头,和今早穿衣时摸到的分毫不差。野杜鹃在山道旁开得血红,赵守仁望着蜿蜒石阶,终于明白有些真相就像中药罐底沉淀的药渣,最好永远不要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