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3年的深冬,凌晨三点。
北纬37度,东经116度,地下三百米的“方舟实验室”核心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这里没有窗外的寒风呼啸,只有恒温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某种更细微、更令人心悸的波动——那是从房间中央的巨大透明容器里散发出来的,一种介于能量场与生物电波之间的奇异震颤。
容器通体由超强化石墨烯与液态水晶复合材料构成,呈不规则的椭球形,长约三米,表面流淌着淡淡的、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的蓝光。它被命名为“意识稳定舱”,是过去四年里,方舟实验室投入资源最多、也最让人心力交瘁的装置。此刻,舱内漂浮着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性,面容英俊,五官轮廓分明,却毫无生气。他的身体悬浮在特制的营养液中,四肢舒展,如同沉睡在母体中的胎儿。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静脉在皮下若隐若现,随着营养液的流动微微起伏。这是一具完美的躯壳——每一个细胞都复刻自四年前的样本,每一寸肌理都经过基因编辑技术的优化,足以承载最复杂的人类意识活动。
但它是空的。
或者说,它被一种无法捕捉、难以锚定的“存在”占据着,却又从未真正“入住”。
“波动频率又降了0.3赫兹。”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说话的是叶云天。
五年前,他在泰坦星的星尘中穿梭时,鬓角的白发尚只是零星点缀;而现在,53岁的他,头发已经大半花白,如同被时间提前染上了霜雪。岁月在他眼角刻下了更深的纹路,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像鹰隼般紧盯着稳定舱旁的全息监测屏。屏幕上,一条代表“意识活跃度”的绿色曲线正以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缓慢而坚定地向下滑落,如同一个正在漏气的气球。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实验服,袖口随意地卷到肘部,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依旧清晰,只是皮肤不再像年轻时那般紧致。指尖夹着一支早已熄灭的电子烟——这是他四年来养成的新习惯,并非依赖尼古丁,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攥在手里、感受微弱重量的东西,来对抗那种无处不在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