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被缓慢浸染的灰布，从叶家老宅的瓦檐边缘开始，逐渐覆盖整座建筑。阁楼的老虎窗斜斜切割着天空，此刻正将最后一缕橙红色的夕阳滤进布满尘埃的空间。空气里悬浮着细小的光尘，在光束中跳着无声的舞，宛如被定格的星轨。
叶初三蜷缩在阁楼西北角的旧沙发里，那是一张蒙着褪色天鹅绒的单人沙发，弹簧在他体重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面前的画架上支着半开的速写本，纸上是用炭笔勾勒的扭曲线条——破碎的齿轮、缠绕的电线、以及一个被阴影吞噬的模糊人形。这是他最近最常画的主题，那些在噩梦里反复出现的、父亲实验室爆炸时的碎片景象。
他的性格像这阁楼一样，总是笼罩在半明半暗的角落里。自父亲出事以来，他更少说话了，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这里，用画笔将无法言说的情绪封印在纸上。二哥初二常来送点心，大姐林月瞳也试过和他谈心，但他总是用沉默筑起高墙。只有在这堆满旧物的阁楼里，在灰尘和旧木头的气味中，他才觉得安全。
夕阳的光线穿过窗棂上的菱形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其中一道狭长的光束恰好落在他脚边，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映在积尘的木板上。那影子像一个沉默的同伴，轮廓清晰，却又模糊不清，随着光线的移动而微微变形。
初三停下手中的炭笔，目光落在自己的影子上。他想起父亲生前的某个傍晚，也是这样的光线，父亲牵着他的手走在花园里，看着两人重叠的影子说：“初三，你看，影子从不会离开你。它是光的另一面，也是另一个自己。”
那时他似懂非懂，只觉得父亲的声音像夕阳一样温暖。现在再回想，那句话却像一颗沉入水底的石子，突然在他心头泛起涟漪。他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影子的边缘，仿佛想触碰那个“另一个自己”。
就在指尖接触到影子边缘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指腹传来。不是冰冷的木质地板触感，而是一种……湿润的、仿佛触碰到某种活物黏膜的滑腻感。紧接着，指尖传来一阵细密的麻痒，像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窜动。
“嗯？”初三皱起眉，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但已经晚了。
他看到自己的影子猛地一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泛起涟漪。原本扁平的影子边缘开始向上隆起，如同被无形的手从地板上拎起。那道由光线和阴影构成的轮廓不再安分，它扭曲、延展，像一条被惊醒的蛇。
最让他惊骇的是，影子的“手部”位置突然伸出一道漆黑的触须，精准地卷住了他放在画架旁的炭笔盒。那触须表面光滑，带着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质感，末端甚至形成了类似手指的分岔，灵活地勾住了盒子的提手。
“啊！”初三失声惊呼，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去，后背撞上了沙发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