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廿九,青牛岭被铅灰色云层压得喘不过气。陈长生站在祠堂门口,望着奶奶用鸡血在青石板上画引魂阵,血色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冷光,像极了三年前凶宅地基下渗出的祭河符文。十五岁少年的衣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脚踝处新添的蓝黑色胎记 —— 那是去年冬至被河伯水鬼抓伤后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奶奶的咒语微微发烫。
祠堂内,七盏青瓷长明灯已在供桌摆成北斗状。灯油是陈阿婆用三年陈的艾草混着自己的经血熬制的,火苗跳动时会发出细碎的爆裂声,仿佛有人在火焰里低吟。长生的生辰八字牌位被九道红绳吊在梁上,百家米袋换成了新缝的黑绸袋,袋口系着的银铃本该清脆,此刻却哑得像含着块碎冰。
"脱了上衣。" 陈阿婆的声音比往日更沙哑。她手里捏着七张符纸,每张都用金粉写着长生的乳名,边缘浸着暗红的血渍 —— 那是老人凌晨在槐树底下割腕取的血。长生看着奶奶后颈的蓝色疤痕又深了几分,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尸蜡般的光泽,突然想起上个月在鬼市看见的往生木盒,盒盖上的纹路竟与这疤痕一模一样。
符纸贴上脊背的瞬间,长生猛地打了个寒颤。七道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向脑海,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扒拉他的魂魄。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齐明,灯芯窜起三寸高的火苗,将奶奶的影子投在砖墙上,那影子的头颅竟在缓缓分裂,长出三簇长发 —— 正是老井女鬼、槐树吊死鬼、河童水鬼的模样。
"天地人三才,借寿改天命......" 陈阿婆的咒语混着雨声撞击祠堂的青瓦。她手持桃木剑逆时针绕阵,剑刃划过每盏长明灯时,火苗就会偏向长生的方向,在他胸前投下跳动的光斑。少年感觉有根无形的线在拉扯心口,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地面,脚底板的倒钩胎记发出微光,与牌位上的生辰八字遥相呼应。
惊雷炸响的瞬间,长生的魂魄被拽出半寸。他看见祠堂梁柱上的红绳正在断裂,百家米袋里的糯米化作黑色飞虫,扑向供桌上的长明灯。奶奶的桃木剑 "当啷" 落地,她惊恐地望向房梁 —— 悬挂牌位的红绳已断了三根,牌位正在往下坠,生辰八字上的墨迹竟在流动,渐渐变成 "七月十五" 四个血字。
"别动!" 陈阿婆扑过去用身体顶住牌位,枯瘦的手臂被红绳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长生感觉鼻腔涌出热流,视线却异常清晰:七个浑身滴水的黑影正从祠堂四角的阴影里爬出,他们戴着与鬼市商贩相同的斗笠,手腕上的三道指痕发出幽蓝荧光,每靠近一盏长明灯,火苗就会诡异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