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七场暴雨让青牛岭的小河变成了黄色狂龙,浑浊的水流卷着枯枝败叶撞击着石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陈长生蹲在岸边搓洗着沾满泥浆的布鞋,听着上游传来伙伴们的笑闹声。十三岁少年的裤脚早已被雨水浸透,小腿肚被冰凉的河水冲刷得发红,却挡不住眼中的雀跃 —— 这是入夏以来难得的晴天,尽管天空仍飘着毛毛细雨。
"长生!来打水仗啊!" 阿虎站在浅滩处,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手里的柳编水瓢盛满浑水。其他几个男孩附和着起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长生刚要起身,脚下的鹅卵石突然发出 "咔嗒" 轻响,河底淤泥里伸出的青灰色手指,正悄悄缠上他的脚踝。
水流瞬间变得刺骨,长生踉跄着跌入水中。浑浊的河水灌进口鼻,他在翻腾的水流中拼命扑腾,视线里闪过一片黏腻的墨绿。当他终于在气泡中睁开眼,看见头顶漂浮的荷叶下,那张布满鳞片的脸正咧开嘴笑 —— 凸出的眼球像两枚浑浊的玻璃球,扁平的鼻子下是裂开至耳根的嘴巴,细密的尖牙在水中泛着冷光。
怪物的手腕缠着水草编成的绳结,皮肤表面覆盖着滑腻的黏液,每根手指末端都长着锋利的指甲。它拽着长生的脚踝往河底沉去,少年脚底的倒钩胎记在接触到怪物掌心时突然发烫,河水中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像被惊醒的游鱼般四处逃窜。
"救......" 长生的呼救被河水堵在喉咙里,肺叶几乎要炸开。他看见水面上伙伴们的身影变成模糊的光斑,阿虎的水瓢还悬在半空,似乎定格在某个惊恐的瞬间。怪物的指甲划破他的小腿,鲜血在水中绽成红色的花,却引来了更多黏滑的触感 —— 河底淤泥里,无数细小的触手正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攀爬。
陈阿婆的柳条棍抽在水面的瞬间,河中央炸开一团白雾。老人赤脚站在没膝深的河水中,灰白的发丝滴着水,手中浸过黑狗血的柳条正往下滴着血水。"放开他!" 她的怒吼惊飞了芦苇丛中的夜鹭,柳条精准地抽在怪物后背,鳞片碎裂的声响中,那团墨绿的身影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长生被拽上岸时,剧烈的咳嗽震得肩膀发抖。他看见奶奶手中的柳条还在冒烟,刚才被抽中的怪物已化作一滩绿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枯黄的荷叶,叶脉间还残留着类似人类指纹的纹路。阿虎等人躲在芦苇丛后,惊恐的目光时不时扫过他的脚踝 —— 那里缠着几道深紫色的指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黑血。
"拿着。" 陈阿婆突然塞给他一块刻着符文的青石,触感像浸透的牛皮纸般滑腻。石头正面凹刻着类似鱼形的图案,边缘还缠着几缕水草,当长生触碰到符文时,掌心的黑血突然凝固,脚踝的疼痛也随之减轻。老人的脸色却比河水更阴沉,浑浊的眼睛盯着河面,那里不知何时漂来几盏用荷叶做的灯,烛火在风雨中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