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露水沾湿了青石板,沈清欢裹着月白缎面披风穿过乐坊后巷,发间银簪在竹影里忽明忽暗。
她怀里揣着卢士兵刚送来的密报——李琴师这两日总在子夜时分往偏院的老槐树下埋东西,指尖磨出了血泡,却仍在教小乐伎们唱那首《狼啸长安》。
"姑娘,那曲子表面是咏胡地风光,可细听每段结尾的宫商角徵羽——"白璃的手语在月光下翻飞,她握笔在纸笺上唰唰写,"合起来是'赵帅掌兵,狼旗当空'。"
沈清欢捏着纸笺的指尖微微发紧。
前日里赵将军在朝会上力挺削减禁军粮饷,司墨说那老匹夫的靴底沾着云府的沉水香,如今看来,云无咎是要借乐伎之口,把"赵将军得天命"的谣言渗进长安的茶肆酒坊。
"去取我的天音琵琶。"她转身往自己的竹阁走,裙角扫过廊下的铜灯,"让卢士兵盯着李琴师的住处,若有异动立刻吹三声竹哨。"
子时三刻,李琴师的小竹屋还亮着灯。
沈清欢隔着篱笆便听见断断续续的琴声,调式清越里带着几丝惶然——是《阳关三叠》,可最后一个泛音总在"西出阳关"处卡住,像片飘在水面上的枯叶,起起落落不肯沉底。
她抬手叩了叩竹门,门内的琴声戛然而止。
"谁?"李琴师的声音带着警惕。
"清欢。"沈清欢报了名号,"想听李姐姐弹首《凤求凰》。"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李琴师探出头来,月白襦裙上沾着星点墨迹,腕间那串沈清欢送的青玉串珠还在,只是绳子松了,珠子歪歪扭扭地晃。
"沈姑娘深夜来访,不怕被人说闲话?"李琴师侧身让她进来,目光却落在她怀里的琵琶上。
沈清欢将琵琶搁在案上,抬手拨了个轮指。
琴弦震颤的刹那,她忽觉心头一跳——这是天音琵琶的预知,李琴师此刻的情绪像团乱麻,恐惧、愧疚、不甘绞在一起,最底层却浮着一丝微弱的期待,像暗夜里的萤火。
"李姐姐可记得三个月前?"她指尖扫过琴弦,《高山流水》的旋律淌出来,"你在月洞门外替我挡了萧太后的茶盏,茶渍溅了半幅衣袖,却说'乐伎本就该护着姐妹'。"
李琴师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腕上的青玉珠串"咔嗒"一声断了,珠子骨碌碌滚到沈清欢脚边。
她蹲下身去捡,却见最底下那颗珠子上刻着个"慈"字——是长安慈安堂的标记,那是专给穷苦百姓施药的医馆。
"令堂的咳疾可好些了?"沈清欢将珠子递过去,"我前日路过慈安堂,听说有位李姓老妇人拿了三个月的止咳药,药钱却是云府的账房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