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正撞进秋娘慌乱垂落的眼睫。
秋娘是乐坊里最会来事的,总把"清欢姑娘"叫得比蜜还甜。
此刻她攥着帕子的指节泛白,情绪如滚水翻涌,惊惶、恐惧、还有一丝隐秘的急切——像极了有人在等她传递什么。
沈清欢的手指在弦上勾出个花音,面上却笑得更柔:"秋娘可是觉得这一段太急了?"
"没、没有。"秋娘慌忙摆手,帕子从指间滑落,"是清欢姑娘弹得太妙,奴、奴一时入了神。"
沈清欢弯腰替她捡起帕子,指尖触到帕角的湿痕——是冷汗。
她垂眸藏起眼底的冷光,将帕子递回时,轻声道:"明日我要去城南破庙取样东西,是...前朝的《九韶谱》残卷。"
秋娘的瞳孔猛地一缩。
第二日午时,沈清欢在偏院的紫藤架下见到了白璃。
白璃的手在腰间比划得飞快:"秋娘辰时末出的门,我跟着她到了西市茶楼,见她把个纸团塞给了个灰衣人——那灰衣人脖颈有道红疤!"
沈清欢捏着白璃递来的密信,信上字迹歪扭,却写得明白:"沈氏明日未时三刻去城南破庙取谱,速报宁王。"她将信折好收进袖中,抬眼时,眼底的光像淬了冰。
"王评委,"她推开东暖阁的门,司墨正站在窗边,手里握着半卷书,见她进来便放下,"劳您作个见证。"
当秋娘被押进来时,脸上还挂着笑:"清欢姑娘这是做什么?
奴不过是去西市买头油..."
"买头油需要把信塞给宁王府的暗卫?"沈清欢将密信拍在案上,"周副将脖颈的刀疤,秋娘可看得清楚?"
秋娘的脸瞬间煞白。
她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茶盏,瓷片裂成数瓣,像她的谎言。
"你当乐坊是宁王府的传声筒?"王评委拍案而起,胡子都气得发抖,"我王某人评了三十年乐伎,最恨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宁王...宁王说只要我传消息,就给我娘治痨病..."秋娘跪下来,眼泪砸在青砖上,"奴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沈清欢弯腰拾起一片瓷片,在手里转着,"你娘在城南药铺喝了三个月的参汤,可都是宁王府出的钱?"她指腹划过瓷片的锋刃,"可你可知,乐坊里的小桃,她娘病得更重,是白璃连夜绣了十副帕子换的药;老黄头的孙子要读书,是我求司墨找了个启蒙先生——我们都在难处里熬着,偏你要把刀刃递到敌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