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敲过的时候,沈清欢正就着烛火给琵琶换弦。
司墨守在门口,腰间横刀的刀柄在青砖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突然,院外传来三短一长的猫叫——是何宫女的暗号。
司墨手按刀柄,率先推开半扇门。
月光下,何宫女裹着灰布斗篷跌进来,发间珠钗乱颤:"沈娘子,萧太后那道折子,原是宁王递的!"她喉头滚了滚,"老奴今日在御书房当值,亲耳听见宁王对陛下说...说您这双弹琵琶的手,能乱人心智,若留着必成大患!"
沈清欢的指尖顿在弦上。
那根新换的冰蚕丝弦"嗡"地轻响,震得她指腹发麻。
宁王?
她原以为萧太后不过是因当年乐坊旧怨针对自己,却不想背后还牵着条更粗的线。
"宁王要谋反。"司墨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霜。
他昨日随父亲进宫面圣,在偏殿听见几位老臣密议,"他暗地招兵买马,广结江湖势力,就等着陛下秋狩离京时动手。"他目光扫过沈清欢怀中的琵琶,"而你的天音琵琶...能预知人心,正是他要的'活地图'。"
何宫女慌忙点头:"宁王的人这两日在宫里走动得勤,林师爷那老匹夫还说什么'若能制住沈清欢,何愁满朝文武不顺着弦走'!"她攥住沈清欢的衣袖,"明日太后让你弹《凤求凰》,怕是要借乐声做文章——您快想想办法!"
烛火噼啪爆开个灯花。
沈清欢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忽然笑了:"萧太后要我弹断弦,宁王要我做棋子...倒省得我一个个查了。"她将琵琶轻轻搁在案上,"司墨,你明日去西市找魏将军的暗桩,查宁王在京中布了多少眼线。"又转向何宫女,"麻烦姑姑再帮个忙,盯着太后宫里的琴师,看他们是不是换了新弦。"
何宫女走后,司墨握住她的手。
沈清欢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怕?"他问。
"怕弦不够韧。"沈清欢反握住他的手,指腹蹭过他虎口的老茧,"但更怕他们低估了这双手。"
第二日卯时,沈清欢抱着琵琶去演武厅练琴。
路过前院时,扫见两个青布短打的汉子正蹲在井边喝水。
其中一个抬头,目光像淬过毒的针,在她琵膊上扎了一下。
"清欢姐姐!"白璃捧着绣绷从廊下跑来,指尖还沾着靛蓝染料,"阿福说今早有三个生面孔在后门晃,问'弹得最好的乐女住哪间房'。"她比划着,绣绷上的并蒂莲被指甲掐出褶皱。
沈清欢摸了摸她的头:"阿璃去厨房帮我拿盏新茶,我去和阿福聊聊。"
阿福是乐坊劈柴的杂役,右耳缺了半块,是当年被前坊主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