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更漏刚敲过三更,沈清欢房里的烛火还亮着。
白璃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最后一道金线收进裙角,抬头便见沈清欢仍坐在案前,指尖在琵琶弦上反复拨弄,琴腹里的暗格开开合合,不知第几次取出那张写着"亥时三刻提前报更"的字条。
"阿姐。"白璃将绣好的裙裳叠起,轻轻覆上她手背,"再这样弹下去,弦该起毛了。"
沈清欢这才惊觉,冰弦上已渗出细密的勒痕。
她自嘲一笑,将琵琶抱进怀里:"原以为还有七日,如今只剩三日。
苏大人这手釜底抽薪,倒是算准了我要借时间打磨曲子。"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极轻的叩窗声。
白璃刚要起身,沈清欢已先一步拉开窗闩——司墨裹着一身夜露的寒气挤进来,腰间的银鳞甲擦过窗沿,发出细碎的轻响。
"你怎的又翻后墙?"沈清欢皱眉去拍他肩头的青苔,"若被巡夜的发现,又该说禁军统领之子私闯乐坊了。"
"我若走正门,萧太后的人能把门槛踏平。"司墨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帕子渗进来,"清欢,我来是要告诉你——"他指腹摩挲她腕间那道练琴磨出的薄茧,"莫要被苏大人乱了阵脚。
你弹《松风操》时,连我这不通音律的人都能听出松涛裂石的气势,那什么神秘乐伎,未必是你的对手。"
沈清欢垂眸望着交握的手,喉间突然发紧。
前世被休时,她跪在祠堂里听着族人冷言冷语;重生为乐伎后,又在乐坊里被踩断过琵琶弦。
唯有司墨,从她第一次在月楼下弹《阳关曲》起,就站在最暗的角落里,说她的琴音里有"不肯向命运低头的气"。
"我不是怕输。"她轻声道,"我怕的是...这曲子里藏着萧太后的秘密。
上月在慈安殿弹《霓裳》,她听到'玉楼宴罢醉和春'那一段时,指甲几乎掐进檀木扶手里。
若我赢了,她未必容得下我。"
司墨突然将她拉近,下巴抵在她发顶:"容不下又如何?
大不了我带二十骑禁军,直接冲进乐坊把你抢出来。"他声音放软,"清欢,你只消做你最擅长的事——弹你的琵琶,剩下的,我来扛。"
沈清欢被他说得眼眶发热,正欲开口,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
司墨迅速退到阴影里,白璃已打开门,见是云无咎提着一盏羊角灯站在廊下,月白锦袍上还沾着星点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