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以西,永宁坊旧址。
白袍军已搭起连绵木棚,棚内炉火熊熊,铁锤声昼夜不息。昔日王城金砖被码成小山,金箔剥落后露出灰白胚土。工匠们按夏泽吩咐,在金砖背面凿出凹槽,槽内灌入铁水,冷却后再以朱砂刻“稷”字。
“金砖改砖,重铸为‘稷砖’,一砖一弟子。”隋渊举锤,火星四溅,“将来天下学宫分院,皆以此砖奠基,让王城旧血渗进每一块新砖。”
惊鸿抱剑立在一旁,红衣映着火光,像一簇不灭的炭。她忽然问:“若有一日,新笼也破了,当如何?”
隋渊停锤,望向远处那道裂缝:“再筑一座更大的笼,直到笼外无笼,笼内无囚。”
惊鸿垂眸,指尖抚过剑柄。那剑柄上缠着一缕红线,红线尽头系着半枚象牙“卒”字——正是冯国章掷入雨夜、又被她拾回的那半枚。此刻红线被火烤得微微卷曲,像一条不肯死去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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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王城废墟。
夏泽独上残阙。此处曾是旧朝“奉天楼”,楼毁后仅剩半截石台。台上风大,吹得他白绫猎猎作响。
鲁空子携一壶浊酒,踉跄而来,将酒壶递给他:“先生,最后一滴了。”
夏泽接过,仰头饮尽。酒液辛辣,带着旧木与灰烬的味道。
“鲁王....不,空先生,”夏泽低声,“后悔么?”
鲁空子摇头,指向裂缝深处那株小芽:“我后悔的是,当年筑王城时,没给它留一条生路。”
他忽而拔下头上竹簪,长发披散,在风中乱舞。竹簪尖端削得极薄,轻轻一划,掌心已多一道血口。血珠滴落,正落在小芽根旁。
“以吾血沃此芽,愿它长成后,荫蔽所有后来者。”
夏泽沉默片刻,亦以竹杖划破指尖,血珠落下,与鲁空子之血交融,渗入砖缝。
“以吾血为契,愿此笼永留一缝,让后来者不必再破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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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太和殿拆尽。
原址上,一座巨大的圆形天井赫然出现。井壁以旧朝金砖垒就,却故意留出无数孔洞,可通风、可透光、可传声。井底铺“稷砖”,每砖皆刻弟子姓名,最中央一块,以朱砂写“鲁空子”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