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第一次见到那把铜钥匙时,正蹲在废品站的角落翻找旧零件。钥匙混在堆生锈的齿轮里,柄部刻着朵半开的玉兰花,花瓣的纹路里还嵌着点青绿,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他用袖口蹭了蹭,钥匙突然发烫,掌心的旧疤跟着刺痛起来——那是去年在工地被钢筋划伤的,形状竟和钥匙柄的玉兰花完全重合。
“这钥匙能开你家的门。”收废品的老王头突然蹲在他对面,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阴雨天里格外亮,“上个月收的旧货,原主是个老太太,说等个左掌心有疤的年轻人来取。”他往林深手里塞了张泛黄的纸条,“地址在梧桐巷37号,门环是铜制的,上面也有朵玉兰花。”
梧桐巷藏在老城区的褶皱里,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乌,两侧的墙头上探出夹竹桃的花枝。37号的院门虚掩着,铜门环果然刻着玉兰花,花瓣的数量和钥匙柄上的一模一样。林深把钥匙插进去的瞬间,门轴发出“咔哒”声,像是有根生锈的发条突然转了起来。
院子里的石榴树正开得热闹,红得像团火。堂屋的门帘是蓝布印花的,掀开时闻到股檀香混着旧书的味道。八仙桌上摆着套青瓷茶具,茶杯里的茶叶还保持着刚冲泡的形状,旁边的线装书上放着副老花镜,镜腿上缠着圈蓝布条,和门帘的花色呼应。
“你终于来了。”里屋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林深回头看见个穿灰布衫的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串玉兰花形状的念珠,“我等了你三年零七个月,再不来,这院子就要被拆迁队铲平了。”她的目光落在林深的左掌心,“这疤是去年三月初三划的吧?那天是我家老头子的忌日,他在梦里跟我说,钥匙该找新主人了。”
老太太的手指突然指向墙上的挂钟,钟摆停在三点十七分,钟面的玻璃裂了道缝,形状像把钥匙。“这钟是1943年的德国货,”她起身从钟摆后面摸出个铁皮盒,“我家老头子是修钟表的,当年给地下党修过发报机,这盒子里的东西,比他的命还金贵。”
铁皮盒打开的瞬间,林深的钥匙再次发烫,盒底铺着的蓝布上,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把铜钥匙,每把的柄部都刻着不同的花:正月的梅、二月的兰、三月的桃……直到腊月的水仙,和他手里的玉兰花钥匙组成套完整的“花信钥匙”。老太太拿起那把梅花钥匙,柄部突然弹开个夹层,里面藏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37号地砖下”。
“1948年的春天,”老太太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念珠转得飞快,“国民党搜捕地下党,老头子把电台零件拆成十二份,藏在十二个地方,每个地方用对应的花信钥匙才能打开。他说等解放了,就把零件拼起来捐给博物馆,可没等到那天就……”她突然捂住嘴,指缝里漏出的呜咽声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