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溪为其诊脉,见其脉象濡缓,舌苔厚腻,笑道:“道长可知,泽泻‘轻身’,需先‘去湿’。你每日服食丹药,多含铅汞,脏腑积浊,单靠泽泻何用?譬如沟渠淤塞,纵有清泉,亦难畅通。”他开了泽泻配茯苓、苍术的方子,嘱其先去湿浊,再谈“清修”。
羽士半信半疑地服药,三月后再来,果然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丹溪趁机解释:“《仙经》‘辟谷’之说,本是让修行者减食肥甘,非指绝食。泽泻助其去湿,故有‘轻身’之效,若以此求仙,便是舍本逐末。”
另一位医家李东垣,在《脾胃论》中更明确指出:“泽泻利水,能泄脾胃之湿,湿去则脾胃健,气血生,故觉身轻。此乃脾胃功能恢复之象,非成仙之兆。”他还用泽泻治疗“气虚湿盛”的患者,发现他们服药后不仅水肿消退,连精神也振作了,“如久雨初晴,天地清朗”。
这些医家的辨析,像一缕清风,吹散了泽泻传说中的迷雾。他们不否定“身轻”的实感,却将其从“仙术”拉回“医理”,认为所谓“轻身”,不过是人体湿浊去除后,气血畅通的自然表现。这种理性的解读,为后来张景岳的批判埋下了伏笔。
第七回 景岳辩伪 医道归真
明代会稽山的“景岳堂”,张景岳正对着《仙经》批注,案上的朱砂笔在“泽泻辟谷成仙”句旁画了个大大的“×”。他对弟子说:“医者当实事求是,不可被虚妄之说迷惑。泽泻能利水去湿,故有‘身轻’之感,但若说‘日行五百里,走水上如履平地’,便是欺人之谈!”
有个富家子弟,痴迷修仙,听闻泽泻能“致神女”,便散尽家财,在山中筑庐,只服泽泻,不食五谷。不到半月,便饿得面黄肌瘦,腹泻不止,被家人抬来求治。张景岳见他脉象细弱,气息奄奄,叹道:“你这不是修仙,是自寻死路!”
他用泽泻配人参、白术,先固脾胃,再缓缓去湿,一月后子弟才恢复元气。张景岳趁机教导:“《内经》言‘五谷为养’,泽泻虽能去湿,却不能替代五谷。所谓‘辟谷’,是让你‘节饮食’,非‘绝饮食’。”他在《景岳全书》中写道:“泽泻之功,在‘去浊’而非‘生清’,在‘助身轻’而非‘能成仙’。后世仙经之说,多是附会,医者当辨之。”
但张景岳也不否认泽泻的价值。他用泽泻治疗“痰湿肥胖”的患者,说:“此辈身体沉重,如负千斤,泽泻能去其湿,如卸重担,故觉身轻。此乃医之常道,何需托于神仙?”他还创制“泽泻汤”,配伍白术,治疗“痰饮眩晕”,患者服后头晕减轻,自觉“头轻目明”,这恰是“去浊升清”的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