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绸缎庄的少东家,整日锦衣玉食,却总说腹胀口苦,大便黏滞。周仲仁给他诊脉后,开的方子不是汤药,而是让他回家吃“酒糟炒泽泻配糙米饭”,连吃七日。少东家半信半疑,让厨子按方做了,没想到第七日,腹胀竟消了,嘴里也不苦了。
“这道菜的妙处,在于‘以食为药’。”周仲仁在医案上写道,“少东家多食肥甘,湿热积于中焦,红糟能消食化积,泽泻能渗湿清热,鸡肉能补脾胃,糙米能助运化,比苦寒药更温和,也更易坚持。”他还发现,这道菜对“妇人产后湿热”尤其有效,有个产妇恶露不尽,用了许多方子都无效,吃了半月酒糟炒泽泻,竟慢慢好了。
周仲仁将这些医案整理成册,取名《闽北药膳录》,其中“酒糟炒泽泻”一节写得最详细:“选材:泽泻球茎(当年新采为佳)、花茎(去老梗)、红糟(三年陈)、鸡胸肉(去皮)。做法:球茎切片焯水,花茎切段,鸡肉切丝,红糟调汁,先炒鸡丝,再入红糟,后下泽泻,急火快炒,加盐少许,糖少许……功效:清利湿热,健脾开胃,主治湿热内蕴所致的食少腹胀、肢体困倦、小便短赤。”
这本书被带到福州,引起了福建巡抚的注意。巡抚的母亲常年受“湿热痹痛”困扰,试用这道菜后,疼痛大为缓解。巡抚特命人将《闽北药膳录》刊印发行,“酒糟炒泽泻”从此走出闽北,成为南方各省都知晓的药膳。
第七回 志书记载 风味入文脉
光绪年间修《建瓯府志》,“物产篇”里专门给了“酒糟炒泽泻”一段篇幅:“泽泻,府境溪畔多产,其球茎、花茎皆可食。民间以红糟炒之,佐以鸡肉,味清苦带甘,能祛湿热,为药膳之上品。春食花茎,夏食球茎,秋加鸭丝,冬配火腿,随季变换,风味各异。”
编撰府志的举人吴子谦,是个美食家,他亲自到水南村拜访林阿芷的后人,记录下“五代相传”的做法。他在注里写道:“红糟者,闽北之魂也;泽泻者,溪畔之灵也;鸡肉者,农家之味也。三者合一,是为‘闽北三绝’,非仅味美,实含‘药食同源’之至理。”
吴子谦还考证出,这道菜的起源与闽北的气候密切相关:“建瓯地湿,年降水量逾千毫米,民多湿热之症。先民以红糟之温制泽泻之寒,以血肉之品济草木之性,是智慧也,是生存也。”他的考证,让这道家常菜有了文化的厚度。
此时的“酒糟炒泽泻”,已不只是药膳,更成了闽北的文化符号。文人雅士聚会,常会点这道菜,说“吃的是山水灵气”;游子归乡,第一顿饭必点它,说“闻着糟香,就知道到家了”。有个在外做官的建瓯人,让家仆将红糟和泽泻晒干,带到任上,想家时就做一盘,说“见菜如见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