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途中,她遇到一群饥民,他们吃了发霉的野菜,个个肚腹胀满,上吐下泻,有的人甚至开始便血。阿若摸出最后一点晒干的泽泻,又找来几株马齿苋,一起煮成稀汤。“这药能清肠胃里的毒,”她给饥民分药时说,“就像雨水能洗去泽地的泥,喝了就舒坦了。”
一个濒死的老妪喝了药汤,竟奇迹般地缓了过来,她拉着阿若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年轻时……见过屈大夫……他说泽泻是贤才……如今看来,真没说错……”阿若听着,忽然明白:楚国可以灭亡,宫殿可以倒塌,但泽泻的药性、贤才的精神,只要有人传承,就永远不会消失。
战乱平息后,阿若在新的泽畔重建药庐,她教弟子辨认泽泻时,总会说起“豹鞟裹藚”的往事:“当年那些人以为用华贵的皮毛裹住它,就能让它蒙羞,却不知这草最不怕污,只要洗一洗,晒一晒,照样能治病。就像那些被诋毁的贤人,时间久了,浊泥自会沉淀,剩下的都是清名。”
她还发现,经历战火洗礼的泽泻,似乎比从前更坚韧。在被马蹄践踏过的地方,来年长出的球茎更饱满,药性也更足。“这草啊,”阿若对弟子们说,“见过了人间的荒唐,反倒更懂如何涤荡浊秽了。”
第七回 汉廷辑辞 泽影入典
汉朝建立后,文帝派人整理天下文献,楚地的辞赋因其瑰丽深沉,被列为重点。有位叫刘向的学者,听闻云梦泽有关于屈原与泽泻的传说,特意南下采风。他找到已是白发老妪的阿若,听她讲述“筐泽泻以豹鞟”的往事,看她珍藏的那几卷残简,上面屈原手书的“泽水有灵,藚草有魂”仍清晰可辨。
“《诗经》咏藚,赞其‘美如玉’,”刘向抚着残简感叹,“屈子赋藚,叹其‘裹豹鞟’,同是一草,境遇不同,寓意便天差地别。这不是草的错,是世道的错啊。”他将阿若讲述的故事、民间传唱的歌谣,都记录在《楚辞别录》里,让“泽泻喻贤才”的意象,有了更鲜活的注脚。
刘向的儿子刘歆,在整理父亲遗稿时,对泽泻产生了浓厚兴趣。他翻阅《神农本草经》,见上面记载泽泻“主风寒湿痹,消水,益气力”,又对比楚地的农书,发现民间用泽泻治消渴、止血、安神的方法,远比典籍记载更丰富。“实践出真知,”刘歆在批注中写道,“医者在泽畔识其性,诗人在乱世悟其情,二者相合,才是泽泻的全貌。”
他还发现,楚地的巫祝在祭祀时,仍会用泽泻与兰草配伍,说是“以清草驱浊鬼”。这让他想起屈原辞中的“芳与日月争光华”,原来泽泻的“清”,不仅是药性,更是楚地人心中的洁净象征,从医者的药罐到诗人的辞赋,再到巫祝的祭坛,它早已融入楚地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