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鸿蒙肇判,医道与天地同生。先有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非逞勇也,乃探草木之性以济生民;后有巫彭制汤药,观气色而调针石,非弄玄也,乃合阴阳之理以疗疾痛。然上古之时,书契未备,医理藏于龟甲裂纹、篝火灰烬;药性传于巫祝祷词、长老口诀。一字之差,谬以千里;一症之误,生死悬隔。
西北之陲,有部落名“逐风氏”,世代居戈壁与绿洲之间。其地春多风,风如刀割;冬多寒,寒似冰侵。部落巫祝手中,传有一卷兽皮图谱,上绘草木百余种,唯有一种,茎如细竹,叶似松针,旁注朱漆小字:“茎可透汗,治风寒闭身”——此乃麻黄。然图谱残缺,未言其根之性,更未提“何时当用,何时当忌”。于是,一场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引发的悲剧,与一段由血泪换来的“辨证”之教,便在风沙中缓缓铺展。
这故事,不见于三坟五典,不载于金匮玉函,却在逐风氏的篝火旁传了一代又一代。老人们说,那是药仙麻姑不忍生灵涂炭,借一场生死,在凡人心中刻下的医道真言。
上卷·茎根殊途
第一回 风邪袭部落 麻黄初显功
逐风氏有位药婆,名唤阿母,是部落里最懂草木的人。她的茅草屋前,晒着各色药草:春日采的防风带着沙土气,秋日收的当归浸着露水香,而最显眼的,是屋檐下倒挂的麻黄茎——一束束,青褐色,断面泛着白髓,风一吹,簌簌作响,像极了部落勇士的箭杆。
那年深秋,西伯利亚的寒流来得格外早。一夜北风卷着沙砾,打在帐篷上噼啪作响,晨起便有十几个族人病倒:头痛如裂,浑身滚烫却无半滴汗,蜷缩在兽皮里瑟瑟发抖,喉咙里像堵着棉絮,喘得胸口起伏如拉风箱。阿母掀开病人眼皮,见眼白泛红;按按额头,滚烫灼手;又捏着腕脉,脉跳得又急又紧,像被风吹得绷紧的弓弦。
“是‘风裹寒’,寒邪把汗孔锁死了。”阿母笃定道。她从屋檐摘下麻黄茎,剪成寸段,扔进陶罐,又添了三把生姜片、一把葱白段——生姜性温,能助麻黄发散;葱白辛散,可引药达表。陶罐架在篝火上,辛烈之气很快弥漫开来,像一群小兽,钻鼻入喉,激得人直打喷嚏。
药熬好,是琥珀色的汤,冒着热气。阿母先给最年轻的猎手喂了一碗。半个时辰后,猎手额头渗出汗珠,先是针尖大的,慢慢连成一片,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忽然咳嗽几声,咳出两口清稀的痰,喘声竟平了大半,哑着嗓子说:“阿母,身上松快了,像卸了千斤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