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鹤猛地抬了抬头,眼中闪过警惕,随即又垂了下去。它的呼吸急促,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右翼的伤口处,血还在慢慢渗出,染红了身下的青石。孙思邈蹲下身,从药囊里取出“金疮药”——那是他用松香、乳香、没药熬制的,专治外伤,寻常野兽见了都肯受他医治。可他刚伸出手,幼鹤突然张开翅膀挡在雌鹤身前,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片落叶,却硬是不肯退。
“痴儿。”孙思邈叹了口气,收回手。他解下腰间的葫芦,倒出些菖蒲酒,用指尖蘸了,轻轻点在幼鹤的喙上。菖蒲能开窍豁痰,酒性温通,这是他哄怕生的小兽常用的法子。幼鹤愣了愣,竟伸出舌头舔了舔,眼中的敌意淡了些。孙思邈趁机道:“我知你护母心切,可再拖下去,它的翅膀就废了。”他说着,指了指雌鹤的伤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药囊,“我这药,能让它好起来。”
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崖缝落在雌鹤身上,照得它羽毛上的血痕格外刺眼。孙思邈在旁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将药囊打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药材:当归的油润、黄芪的绵密、防风的辛香……他想,若鹤的骨伤能接好,再配上些活血的药,或许还有救。只是这鹤的眼神太过悲伤,倒让他想起三年前,长安城里那个因中风偏瘫而绝望的老臣——医者能治身,却难疗心,除非,能找到真正“通神”的药。
第二部分:白鹤衔草,初窥药性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铺满青城山。孙思邈生了堆篝火,火光照亮了崖壁上的苔藓,绿得发亮。雌鹤的呼吸越来越弱,右翼的血渍已经发黑,幼鹤蜷缩在它腹下,连哀鸣都低哑了。孙思邈往火里添了些柏树枝,柏叶香气能安神,他自己也靠在石壁上打盹,心里却记挂着那鹤的伤势——按阴阳五行论,鹤属阳,其性轻灵,伤在右翼,属“兑卦”,对应金气,需得能“行气活血、通关透窍”的药才能治,可他药囊里的药,都差了点意思。
夜半时分,一阵破风之声惊醒了他。只见一道白影从云层中坠下,快得像流星,落地时却轻得像一片雪花。那是一只白鹤,比雌鹤高大许多,羽翼白得泛光,喙尖红如丹砂,站在月光里,竟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它绕着雌鹤转了一圈,用喙轻轻碰了碰它的脖颈,随即抬头望向崖壁东侧的石缝——那里长着一丛从未见过的草。
孙思邈借着月光细看:那草茎有筷子粗,青绿色,带着细细的纵纹,像被春雨洗过的碧玉;叶片呈羽状,边缘有锯齿,摸上去略有些扎手,却透着一股清气;顶端开着细碎的白花,攒成一团,像撒了把碎银,风一吹,竟有辛香飘过来,混着崖壁的土气,格外清冽。他行医多年,走遍名山大川,却从未见过这种草,心里不由一动:莫非是《神农本草经》里提过的“芎藭”?可那书里说芎藭生在秦地,没说蜀地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