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六盘山被暑气裹住,正午的日头能晒裂石头。五运属火,六气主“少阳相火”,暑湿交蒸,村里又起了“暑湿痢”:患者腹痛腹泻,里急后重,粪便黄褐如酱,还带着黏液,西医的“磺胺类药”止不住,患者越拉越虚,眼窝陷得像山坳。
陈院长急得满嘴起泡,跑到高伯家时,正撞见他在晒“苓炭”——把猪苓用泥裹住,埋在灶膛余烬里煨成炭。“高伯,这炭能治痢?” 高伯没抬头,用筷子夹起块苓炭,黑如墨,敲之清脆:“猪苓生用利水,炭用‘涩肠’,性虽变,‘渗湿’的根没变。暑湿痢是‘湿邪下注’,光止不行,得‘利涩并举’。”
他配的方子很简单:苓炭三钱,苍术三钱(燥湿健脾),马齿苋五钱(清热解毒),生姜两片。“苍术辛温,能制猪苓的凉;马齿苋苦寒,能清暑热,三者‘相畏’又‘相须’,像三个老汉抬水,各有各的力。” 高伯边碾药边说,“今年火运盛,湿邪夹热,得让猪苓的‘渗’、苍术的‘燥’、马齿苋的‘清’凑一块儿,才能把‘湿热毒’从肠里赶出去。”
陈院长把方子带回医院,患者喝下两剂,腹泻就减了大半,黏液也少了。他捧着药渣发呆:这猪苓炭灰扑扑的,竟比西药还管用。夜里,他翻出《本草备要》,见上面写“猪苓……炒炭能固涩”,墨迹被前人圈了又圈,才知这“土法子”早被老祖宗记下,只是自己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陈院长提着瓶好酒去了高伯家,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高伯,我想跟您学认药,学这‘看天配药’的本事。” 高伯把酒收了,却把那根枣木拐杖递给陈院长:“这杖头的铁皮,是我爹用马蹄铁打的,认药先认山,你得先学会听山风、辨土色,再谈书本。”
那天傍晚,师徒三人(高伯、陈院长、狗剩)坐在神树下,高伯讲起光绪年间的“大旱”:那年六盘山寸草不生,唯独神树周围的猪苓没死,药农用它配“白虎汤”,救了半个县的人。“猪苓不是药神,是山的信使,” 高伯望着暮色里的山影,“它说啥,人得好好听。”
第七回 秋金肃杀逢盗采 山怒苓隐示惩戒
秋分刚过,六盘山下来了伙“药材商”,领头的是个疤脸汉子,带着二十多人,背着铁锨、炸药,扬言要“把猪苓挖绝,运到西安卖高价”。他们根本不理会神树供苓的规矩,见着枯桦树就挖,连刚冒头的子苓都不放过,炸药一响,半个山坡的腐木被炸得飞起来,菌丝断得像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