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锅端!”
孙传庭拉着曹变蛟离开了此地。
当夜,米脂知县在卧房被擒时,床头还摆着碗没喝完的燕窝粥。
曹变蛟的刀柄在暮色中磕出火星,被孙传庭用袍角裹住。
三更梆子擦着粮车辕木掠过,更夫提着灯笼晃过巷口,分明看见车底夹层漏出的马料里混着紫苜蓿——
这种塞外精饲本该配给延绥铁骑,此刻却掺在陈米里发往榆林关外的黑市。
"王主簿在延安马市立着阴阳契。"
孙传庭蘸着燕窝粥在青砖上画圈,米脂知县抖如筛糠的膝盖在圈外蹭出湿痕,
"三十两官价买劣马,三百两私账购良驹,差价够换多少碗掺沙的赈灾粥?"
戌时二刻,延水关的夜枭叫破账簿暗格。
两个师爷蜷在粮垛后发抖,年轻的那个袖袋里还黏着半块奶酥——
正是鄂尔多斯台吉上月进贡的"白食",本该出现在总督府的冰鉴里。
马蹄声骤起时,曹变蛟终于劈碎了那柄旱烟杆。
二十匹烙着军印的河西骏马从县衙后巷冲出,蹄铁踏碎薄霜,露出下面青石板刻的"弘治三年赈灾粮道"字样。
孙传庭的剑穗扫过马鞍,勾出一缕带血的雕羽——正是白日里车辙中见过的那抹鎏金。
这日二人到了延安城外的骡马市上,
孙传庭扮作马贩子,看中一匹河曲骏马。
"三十两?太贵了!"
牙人挤眉弄眼:
"客官若要便宜,咱有'白契'——不盖官印,只要十五两。"
说着压低声音:
"但遇上巡检,可得说是自家养的..."
突然集市骚动,原来是税吏来收"蹄子钱"。
孙传庭亲眼看见,那税吏将银子分成两堆——大堆入官箱,小堆塞进自己马靴。
孙传庭按住腰间褡裢正要细看,那税吏忽然抬脚狠踢官箱,箱底竟翻出块鎏金腰牌。
半片茶叶黏在"汉中茶课司"的篆字上,暗纹恰与王主簿私账里的押花吻合。
年轻师爷袖口的奶酥碎渣簌簌掉落,混着骡马粪的土腥气凝成个古怪的"茶"字。
远处忽起驼铃叮当,十余辆蒙着油布的骡车正拐向米脂仓。
孙传庭借着牵马转身的空当,瞥见领头茶商靴筒里插着潼关驿丞专用的描金路引——
那本该盖着兵部火漆的物件,此刻却沾着鄂尔多斯奶酒的膻气。
三日后,延安市长在签押房被逮个正着,他正往"马政账册"上粘贴遮盖真数的纸条。
七月中旬,秦岭深处的茶厂里,孙传庭扛着茶包蹒跚而行。
监工鞭子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