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青石板上的积水倒映着稀疏的星光。林砚蹲在老茶馆的灶台边,被蒸腾的水汽熏得眼眶发酸。他盯着咕嘟冒泡的铜壶,手里攥着那本翻卷了边的《茶道经》,书页间夹着的枯叶簌簌掉落——这是他最后的盘缠换来的古籍,可那些玄奥的字句,却像隔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火候不对。"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砚回头,看见烧水工老李佝偻着背,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掌覆上铜壶,指节轻叩壶身,"听,水响得太躁。"
林砚愣了愣,将耳朵凑近壶嘴。沸水撞击壶壁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无数细针在耳膜上乱戳。"可书上说'鱼目微有声,为一沸'..."他翻开书,泛黄的纸页被水汽洇出褶皱。
老李嗤笑一声,从墙角摸出个粗陶水缸。缸里的水泛着青碧,水面漂浮着几片新采的荷叶。"书是死的,水是活的。"他舀起一瓢水,手腕轻抖,水珠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你看这水,离了山涧就没了魂,得养。"
林砚看着老李将荷叶浸入水中,又取出几块黑褐色的木炭投进灶台。火苗舔舐着炭块,竟没发出半点噼啪声,只腾起袅袅白烟。"这是枣木炭,耐烧,没火气。"老李往壶里注水,"水养三日,去了燥气;炭煨半宿,添了温厚。泡茶的人,得先懂伺候水火。"
铜壶渐渐发出低沉的嗡鸣,像远处传来的晨钟。林砚学着老李的样子,将掌心贴在壶壁。温热从指尖渗进血脉,原本焦躁的情绪竟渐渐平息。"现在听。"老李示意。这次的水声不再尖锐,而是如同山涧清泉漫过卵石,带着温润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