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元年五月的北京,槐树正擎着满枝素白在风中摇曳。
西单电报处的灰砖二层小楼临街而立,青漆剥落的木窗框里,二十四台莫尔斯电报机正此起彼伏地敲打着黄铜按键,蓝灰色的电报纸带像永不疲倦的银蛇,在油墨滚轮下蜿蜒而出。
下午三时十七分,见习电报员陈庆生的指尖突然在纸带上触到急促的点划震颤。
他盯着逐渐显形的电码符号,瞳孔微微收缩——收报地址栏明明白白写着“北京醇亲王府”,发报人却是上海荣氏企业的荣宗敬。
这是自从2月宣统帝逊位以来,他经手的第三份与前清王室相关的电报,只是这次的电文格外简短:“明日12点,德华银行汇款。”
陈庆生捏着译好的宣纸笺,油墨在指尖洇出浅灰的印记。
电报处的木质隔层在头顶吱呀作响,将槐花的甜香与油墨味搅在一起。
陈庆生拿起电报穿过摆满松木长桌的办公场所,木楼梯在足下发出轻微的呻吟。
来到二楼电报处上级办公值房外,在那雕花的大门上,陈庆生用手轻轻敲响,说到有事汇报。
只听见门内轻轻传来一声“进”,陈庆生拿着电报单便推门而入。
“上官,这是刚译好的加急电。”陈庆生双手递上电文,注意到李士铭案头摊开的《民国约法》正停在第十三条,“关于人民通信自由”的条款下划着粗重的墨线。
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接过纸张,镜片后的目光在“醇亲王府”四字上稍作停留。
自袁世凯登上大总统之位,上月北洋政府颁布《电信条例》,明文规定“凡民用电报不得擅自扣压”,但前清贵胄的往来函电总让底下人多生顾忌。
李士铭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电文上“德华银行”的字样让他想起上月财政部与洋行的几笔公转私账目。
而电报发文处则是上海荣氏,而上海荣氏在创办实业发展资本经济,而醇王府这前清皇族最近倒也没听说什么内外勾结串通势力,倒像是寻常的商业汇兑。
“去岁袁大总统重回朝堂,担任军机大臣,载沣摄政王早无实权,已经隐退朝堂隐居在家,更何况如今大清都已经亡了,想来也无甚大事。”
李士铭将电文递回,袖口拂过案头袁世凯就任大总统时发的通电副本,“《约法》既保公民通信权,况这是银钱往来,又非张勋那伙人密谋反政。你亲自安排人跑一趟醇王府,交予府上大管事便罢。”
陈庆生揣着盖了红色“急件”印戳的信封下楼时,电报机的滴答声依旧密集响动整栋小楼,像是暴雨前的雷鸣。
陈庆生拿着电报单来到发送处,寻到送报员小王,嘱咐到这一份电报是加急电报需要尽快送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