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东方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许延年已经穿戴整齐立于镜前。
铜镜中映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颜,剑眉下那双常含锐利的凤眼此刻却覆着一层淡淡的青影,透露出辗转难眠的痕迹。
他今日特意换了身崭新的靛青色织锦圆领袍,腰间蹀躞带上的银扣擦得锃亮,连靴子都是新制的鹿皮软靴,一尘不染。
"大人,马车已经备好了。"许义捧着鎏金铜盆进来,盆中热水蒸腾着袅袅白雾。
他偷眼打量自家主子,只见许延年正对着铜镜反复调整玉簪的角度,那专注的神情比面圣时还要郑重三分。
许延年接过热巾敷面,温热的水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昨夜他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今日启程的画面。既期待见到那位将昭阳养育成人的师父,又担心自己准备不够周全。这种紧张忐忑的心情,于他而言实在陌生。
"行李都检查过了?"许延年放下巾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
许义点头:"回大人,十六个箱笼都已检查完毕,昨夜又检查了三遍。"他偷眼瞧着主子难得紧张的模样,暗自好笑——平日里审重案都不见这般模样。
许延年走到廊下,目光正好落在那排红绸包裹的箱笼上。
他伸手摸了摸最边上那个紫檀木匣,里面装着要给陆谷主的拜帖和父亲的信。
指尖触及匣面冰凉的铜锁时,胸口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府门走去,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院中传来脚步声,许景松披着外袍走了进来。他打量着儿子一丝不苟的装束,眼中泛起笑意:"这么早?"
许延年连忙行礼:"父亲。"他耳根微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许景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许延年绷紧的后背稍稍放松:"去吧,别让人家姑娘久等。"
许延年郑重地向父亲行礼,朝着院门走去,后背绷得笔直。
卯时初,太傅府的马车驶出坊门。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卖早点的摊贩正在支棚子。
许延年掀开车帘,春风拂面,带着长安城特有的烟火气息。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规律而舒缓。许延年端坐在车厢内,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温润的触感却抚不平心头的波澜。
窗外市井喧嚣渐起,卖胡饼的吆喝声、驼铃叮当声、孩童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却都入不了他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