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阳抬眸,与长孙无忌四目相对:"民女是医者,只治病救人。"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娘娘所问,不过脉象病理。"
窗外一阵风过,吹落几片牡丹花瓣,轻轻拍打在窗棂上。
长孙无忌盯着陆昭阳看了许久,忽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多少欢愉:"好一个只治病救人!"他起身踱到那幅征战图前,手指抚过画中太宗皇帝的铠甲,"陆先生可知,二十年前玄武门下,老夫也是这般回答隐太子旧部的?"
陆昭阳不语,只是静静看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大臣。阳光透过纱窗,在他脸将他眼角的皱纹映得愈发深刻。
长孙无忌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涌动的暗流:"武德九年六月初四,秦王率我等伏兵玄武门。那日天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空气中都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转身时,腰间玉佩与金鱼袋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建成、元吉的人马杀到时,我正守在临湖殿侧门。有个小校尉胸口中箭,临死前拽着我的袍角,问秦王为何要手足相残..."
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喉结上下滚动。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将另一半隐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苍老。
"你猜我当时如何回答?"长孙无忌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却让人毛骨悚然。
陆昭阳摇头,发间玉簪上的珍珠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与她沉静的面容相得益彰。
我说,:“末将只是奉命守门。"长孙无忌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露出几颗微微发黄的牙齿,"那孩子不过十七八岁,和你一般年纪,到死都瞪着眼睛,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胡饼。"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远处传来婢女们修剪花枝的轻响,银剪开合的声音清脆如鸟鸣。一只画眉落在窗台上,歪着头好奇地张望片刻,又振翅飞走。
长孙无忌走回案前,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喉结剧烈地滚动着:"贞观十六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案发,老夫主审。"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左胸,那里贴身藏着一枚小小的金锁——是高阳公主满月时他亲手戴上的,"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常赖在我膝头讨糖吃,撒娇的样子和皇后年轻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