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持续到申时三刻。当最后一份文书用印归档,许延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在眉骨处重重按了几下。窗外日影西斜,将他的侧影投在青砖地上,拉得孤直而修长。
"明日早朝,老夫亲自向陛下禀报。"李崇起身时拍了拍许延年肩膀,枯瘦的手指在他官服上留下几道褶皱,"你且回去歇息,这两日辛苦了。"
许延年行礼送走上司,转向周寺正时眼神骤然锐利:"涉案人员全部收押了?"
"除了兵部那位告病的刘员外郎,其余都已入狱。"周寺正搓着手,喉结上下滚动,"郑国公那边..."
"陛下已下旨禁足。"许延年整理案上笔墨的动作突然一顿,狼毫笔在砚台边沿磕出轻响,"你带人去刘府走一趟,若真病着,就派太医去看;若是装病..."他冷笑一声,眼角泛起凌厉纹路,"直接抬来大理寺。"
走出正堂时,春风挟着花香扑面而来。许延年在廊下驻足,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玉佩。忽然想起与陆昭阳的约定,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距酉时还有小半个时辰,足够他回府换身常服。
"大人,"许义牵着马候在院门外,见他出来立即挺直腰背,"直接去安仁坊么?"
许延年"嗯"了一声,翻身上马时衣袂翻飞。穿过朱雀大街时,西市的喧嚣隐约可闻。有卖花少女挽着竹篮经过,脑海中突然浮现初见陆昭阳时她发间簪了朵牡丹在鬓边的模样。
安仁坊的小院静悄悄的,杜安说陆昭阳还未归来。许延年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在窗边案几前坐下。这间屋子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她的气息——砚台永远洗得发亮,毛笔按大小排列,医书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他随手拿起案上一本笔记,是她记录的病案,字迹清秀如簪花小楷,行间偶尔画着草药简图。
"看什么?"
清冷声音从门口传来。许延年抬头,见陆昭阳倚在门边,白衣上沾着些许药渍,几缕发丝挣脱发簪垂在颈侧。她手里捧着个陶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病案。"许延年合上笔记,目光在她疲惫的脸上流连,"忙到这时?"他起身接过陶盆,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陆昭阳走向脸盆架净手,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腕滑落:"德济堂有个孩子高热惊厥,耽搁了。"她转身时,目光落在他官服肩头的皱褶上,伸手抚平,"案子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