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夜的梆子敲过三更,安陵容将赤金护甲抵在唇畔,看着菱花镜中自己眼底浮动的暗涌。
宝鹃悄无声息地从梁上跃下,发间沾着御花园枯枝上的残雪:"那丫头在绛雪轩后墙根见了周宁海的干儿子,奴婢瞧着他们往井里扔了团油纸包。"
"可还记得方位?"安陵容拨动案上的羊脂玉禁步,听着玉环相撞声与记忆里冷宫枯井的回响渐渐重合。
前世她便是被这般细碎的声响逼到绝路,如今倒成了破局的密钥。
宝鹃蘸着冷茶在案几上画出简图:"东北角的第七块方砖下藏着机关,奴婢怕打草惊蛇没敢细探。"她袖口沾着的苍苔泛着古怪的靛青色,竟与素心今晨擦拭的多宝格缝隙里的污渍如出一辙。
安陵容忽然想起皇帝昨夜把玩她青丝时,指尖残留着御书房新贡的松烟墨香。
那墨锭素来由翊坤宫督造,掺了南海珍珠粉的配方还是她前世临死前从华妃侍女口中听来的秘辛。
"明日请安时,记得把本宫那对翡翠耳坠换成东珠的。"她将香囊里的龙涎香倒在错金博山炉里,看着升腾的烟雾在承尘上勾勒出翊坤宫飞檐的轮廓。
前世今生的线索如同自鸣钟的齿轮咔嗒咬合,却独独缺了最关键的一枚机括。
五更天的梆子惊起寒鸦,安陵容望着镜中自己眼角新添的细纹,忽然听见外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守夜的小太监惊慌来报,说素心起夜时跌进了结冰的荷花缸,捞上来时手里还死死攥着半截褪色的红绳——正是安陵容前世在冷井中发现浮尸时,对方腕上缺失的那段姻缘线。
月光突然刺破云层,将承乾宫的窗纱染成血色。
安陵容抚摸着皇帝今晨赏的缂丝腰封,金线绣着的九凤衔珠图在暗处泛起磷火般的幽光。
她终于明白那些带着松油气息的融雪,原是有人将翊坤宫特制的火油凝在冰中,只待春风化冻时燃起焚天烈焰。
安陵容的手指划过羊脂玉禁步的纹路,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冷宫里结霜的窗棂。
素心的尸体被抬走时,那截褪色的红绳在她眼前晃出虚影,与记忆深处冷井浮尸腕上的勒痕严丝合缝地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