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凝望着窗外被云遮住的月光,檐角金铃响得让她心颤。那些似曾相识的声响搅得她心神不宁,思绪翻涌。
更漏声在承乾宫西暖阁里碎成三截,安陵容倚着螺钿紫檀绣榻,看着琉璃灯罩里跳动的烛火在宫女素心脸上投下深浅不定的暗影。
那抹朱砂痣此刻正随着她擦拭多宝格的动作若隐若现,像极了前世冷宫井底泛着青苔的浮尸脸上凝结的血珠。
"昨儿赏你的缠丝镯怎的不见戴着?"安陵容突然开口,指尖在青玉镇纸上划出细微的刮擦声。
素心擦拭珐琅彩婴戏图瓶的手猛然顿住,鎏金铜盆里的温水晃出涟漪,倒映着茜纱窗上纠缠的藤萝影子。"回禀娘娘,奴婢怕当差时碰坏了娘娘赏的恩典,特意收在妆匣里供着。"她跪拜时膝盖依然朝着翊坤宫方向微侧,发间新换的银丁香坠着米珠流苏,随着动作在耳畔荡出不安的弧度。
安陵容的护甲突然勾住她腰间系着的藕荷色汗巾,冰凉的金属触感惊得素心后颈渗出细汗。
前世甄嬛小产当夜,她分明记得翊坤宫掌事太监周宁海袖口也缠着这般颜色的丝绦,在棠梨宫外的青石板上洇开暗红药渍。
"本宫最见不得暴殄天物。"羊脂玉禁步在镜台前发出清泠的响动,安陵容看着铜镜里素心骤然苍白的脸色,"去把镯子取来,本宫亲自给你戴上。"
当素心捧着锦盒回来时,承乾宫檐角的金铃正巧被夜风撩动。
安陵容数着三长两短的声响,与三日前华妃步辇经过时的频率分毫不差。
她佯装失手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素心手背,对方腕间顿时浮起几点红痕——本该佩戴镯子的位置,赫然留着两道未消退的勒痕。
"娘娘恕罪!"素心伏地的瞬间,安陵容瞥见她袖中滑落的半截信笺,泛黄的宣纸上隐约可见朱砂勾勒的凤尾图案。
那是内务府特供华妃的洒金笺,带着翊坤宫独有的沉水香气息。
宝鹃适时捧着药膏进来,素心却像受惊的雀儿般踉跄后退:"奴婢这就去浣衣局取娘娘的云锦披风!"她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案头《金刚经》的书页,夹在其中的松枝标本突然渗出油亮的水珠,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安陵容望着窗外游移的云翳,抬手剪断烧焦的灯芯。
跳动的火焰将她的影子投在万字不到头的窗棂上,恍惚与前世冷宫梁上悬着的白绫重叠。
她解下襟前缀着东珠的香囊,里头装着皇帝昨夜新赐的龙涎香,此刻却混进了若有似无的松油气息。
"让小厨房熬碗杏仁酪送去养心殿。"她突然扬声吩咐,余光瞥见素心留在门边的水渍正缓慢凝结成冰,在青玉砖上拼凑出半枚莲花纹——那是华妃宫里侍女鞋底特有的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