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青禾镇像被罩在灰纱里,刺鼻的药味混着腐腥气在街巷间游荡。王宁攥着窗台的手指节发白,藏青色长衫下摆还沾着前日碾药的残渣,父亲留下的木簪在鬓边泛着温润的光。担架上病人咳出的血沫在青石板上洇开,像一朵朵衰败的红梅。
"哥!有三个!"王雪撞开房门,麻花辫散了半截,素裙上泥点斑驳。她怀里的药箱晃出细碎声响,十八岁的姑娘眼底布满血丝,"还是咳血、腹痛,李婶走前也是这样......"
张阳药师捧着泛黄的《千金方》疾步而入,常年熬药熏黑的袖口还沾着昨夜的药渍。"肺痈、肠痈,皆因热毒积聚。"他枯瘦的手指在书页间颤抖,"甜瓜子性寒,或能清热排脓。"
楼下突然传来哭喊。王宁扒着栏杆望去,刘二狗正扯着老汉的麻布口袋,几个壮汉将挣扎的老人按在泥地里。"这是我给孙子留的!"老汉浑浊的泪水混着泥浆滑落。
"孙老板说了,全镇甜瓜子我们包圆!"刘二狗脸上的刀疤随着狞笑扭曲,五两银子拍在桌上震出闷响,"识相的赶紧交!"
王宁冲下楼时,林婉儿的声音比他更快。白衣女子腰间玉佩轻晃,发带被穿堂风掀起:"五十文一斤,百草堂收。"她的剑还未出鞘,眼神已冷得能结冰。
刘二狗爆发出刺耳的笑:"打发乞丐呢?"壮汉们扛起麻袋扬长而去时,王宁听见自己指甲掐进掌心的声音。他望着孙玉国药铺高悬的鎏金匾额,那上面的"济世"二字在暮色里泛着讽刺的光。
深夜的百草堂,油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三株摇摇欲坠的枯草。王雪的手指被药杵磨出血泡,仍固执地捣着仅存的甜瓜子。"明日我去邻村。"王宁盯着药方上晕开的墨迹,"就算挨家挨户求......"
"不必。"林婉儿推门而入,斗篷上还沾着夜露,"已联系药农,明日辰时送到。"她将字条按在桌上,玉簪下几缕碎发垂落,"但孙玉国绝不会善罢甘休。"
同一时刻,孙玉国的密室里,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刘二狗缩着脖子汇报:"那姓林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周边村落都愿供货。"
"盯着她。"孙玉国慢条斯理转动扳指,玄色长袍上的金线绣纹如同毒蛇毒蛇,"必要时......"他突然攥紧拳头,烛火猛地跳动,在墙上投出狰狞的影,"让百草堂连灰烬都不剩。"
次日清晨,六辆马车碾着薄雾而来。林婉儿骑在枣红马上,白衣猎猎如帆。"王大夫!"领头的药农挥鞭高呼,车斗里麻袋堆得小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