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装疯卖傻十几年!”赵忠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绣着金线的衣摆扫过满地的碎瓷片。
“赈灾的银两说免就免,禁军统领说换就换,完全把我们当瞎子糊弄!”他从喉间发出一阵冷笑,吓得侍立在一旁的宦官们膝盖发软。
在十里之外张府的书房里,烛火在张让脸上投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玦,那是先帝赐给十常侍的同心佩。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信笺上“清查宦官”这四个字照得惨白。
张让突然紧紧攥住信纸,纸张被攥出细碎的裂帛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枭。
三更的梆子敲响时,赵忠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
车帘的缝隙间闪过巡夜禁军手中的火把,赵忠眯起眼睛——这些原本应该是他们安插的耳目,可如今士兵盔甲上的纹样却陌生得刺眼。
密室里的桐油灯芯突然爆出一颗火星,张让正在往铜炉里添香,白烟袅袅升起的时候,赵忠带着一身寒气猛地撞开门冲了进来。
“段珪上个月给冀州牧递的条子,怎么会落到御史台手里?”他一把扯开大氅,扔在檀木椅上,继续说道,“还有曹节那个干儿子,怎么突然就被调去守皇陵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张让手里的银匙在香灰里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陛下这半年来,已经换掉了我们二十七处眼线,就连西园马监都安插了新人。”
他忽然抬起眼睛,浑浊的瞳孔映照着跳动的火光,“有人正在给我们挖坟墓呢,赵常侍。”
赵忠抓起案几上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绯红的官服上。
“查!就从今夜当值的小黄门开始查起!那些拿过我们银钱的宫女太监……”他抹了抹嘴,然后将釉色酒壶狠狠砸向墙壁,酒壶瞬间炸成碎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仔细筛查!”
五天后,十张紫檀木椅围成一个半圆。
段珪走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个踉跄,侯览藏在袖中的玉笏板也抖得叮当响。
张让静静地数着漏刻,一直等到最后一声水珠坠地的声音响起,才用指甲轻轻叩了叩案面。
“上个月初七,陛下突然召见卢植。”张让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青石一样刺耳,“那天本该当值的孙常侍,为什么辰时三刻才从永巷出来?”
被点名的孙璋猛地抬起头,冠上的珠串哗啦作响:“那日……那日是太后传唤我……”
“太后凤体欠安已经半个多月了。”赵忠突然笑出声来,但手里盘着的铁胆却转得飞快,“倒是郭常侍,你侄儿新得的那匹陇西良驹,听说为了送个信跑死了三个驿卒?”
郭胜刚想要辩解,张让突然将一叠密函甩在案上。
帛布散开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最上面的那封信赫然盖着司徒王允的私人印章。
“诸位知道吗,陛下昨天收到了二十封弹劾奏章?”张让枯瘦的手指划过那些带有暗纹的锦缎,“弹劾的内容从强占民田到私通匈奴……”
他忽然抓起其中一卷奏章,朝郭胜砸了过去,“连你三年前在并州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写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