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是一名面容沉静的文士,司马光之祖辈司马炫,虽身处敌军大营,却步履从容,颇有从容气度。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双手奉上一个密封的锦囊。
柴荣示意内侍接过,打开锦囊,抽出里面的信笺。
信纸是上好的宣纸,字迹铁画银钩,金错刀,宛如刀枪并发,力透纸背。
让柴荣暗不禁暗叹一句,好字!
正是李从嘉亲笔。
大周柴荣钧鉴: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光州城下,白骨盈野,淮水之间,血浪滔天。 昨夜新蔡之火,非为私怨,尔举倾国之兵,伐无罪之土,此皆尔等欲壑难填之祸也!
大唐玄武惊变,香积喋血;国都六陷,天子九迁。煌煌盛唐,终成丘墟!此皆内斗不休,自毁长城之殷鉴!
永定军上下,志不在长安称帝,志在燕云故土,复我汉家衣冠!
不能驱除契丹胡虏,光复燕云十六州失地,雪洗石晋之耻,复我华夏之疆……
岂能南面称孤,沐猴而冠,徒惹天下笑耳?!
当挥师北上,驱逐鞑虏,若执意南顾。
尔等纵拥十万之众,岂敌我军男儿血性?气吞万里如虎!当收拾旧山河,以胡虏之血,祭我汉家旌旗!
信笺的最后,仿佛还带着新蔡烈焰的余温,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质问!
柴荣握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李从嘉没有炫耀胜利,没有谩骂侮辱,而是将一把更沉重历史标尺,为他南征之战失败,盖棺定论。
收复燕云,驱逐契丹!
狠狠砸在了他的面前!
玄武门、香积寺、长安沦陷、天子逃亡……大唐覆灭的血泪史历历在目!石敬瑭割让燕云,契丹铁骑虎视眈眈的耻辱犹在眼前!
而他柴荣,堂堂大周皇帝,据中原而威慑诸侯,此刻在做什么?
在淮水之南,与同属华夏的李从嘉杀得你死我活!
消耗着汉家元气!
李从嘉那句“不能驱除鞑虏,恢复故土,岂能称帝哉”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反复炸响!
一股混杂着羞惭、愤怒、不甘,甚至还有一丝……被戳中隐秘心思的狼狈感,猛烈地冲击着柴荣。
他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