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不锈钢肋条正在与管道共振。母亲失踪前缝在我皮肤下的微型轴承突然开始转动,带动肩胛骨发出绞盘收缆的吱呀声。黑暗中有东西在模仿我的呼吸节奏,每声喘息都伴随着液压杆伸缩的嘶鸣。
往深处爬行三百七十二个螺纹单位后,管壁渗出浅绿色冷凝水。这是金属怀孕的征兆——三年前西侧排水管诞下过一群镀锌铁蝙蝠,它们的超声波至今还在啃食我的脑垂体。
"欢迎来到忏悔室。"黑猫用尾巴指着前方隆起的水泥胞衣。那层半透明钙化物里,蜷缩着直径两米的金属胚胎,表面布满类似大脑沟回的电路纹路。
胚胎突然睁开十二个光学传感器,蓝光扫过我肋间渗出的机油。在它瞳孔阵列的折射下,我看到1997年的暴雨夜:全村人跪在祠堂前吞食生锈的螺栓,父亲的喉结被螺母卡住时,正将第六根钢筋插进母亲的子宫。
"共生协议第Ⅲ条。"胚胎发出变形的女声,那声音带着焊枪灼烧喉管的焦糊味,"宿主需定期向金属子宫供奉痛觉神经。"它展示的契约书上有母亲指纹,印泥是氧化铁混合经血调制的。
我的尾椎骨突然刺出三根数据线,自动接入胚胎基座的接口。四百个小时的受难影像涌入神经——母亲被焊死在管道核心处,工装裤与皮肤长成一体,胸腔内置的柴油机正通过脐带为胚胎供电。
黑猫用机械爪撕开水泥胞衣,腐坏的齿轮像胎盘组织般簌簌掉落。胚胎外壳裂开的瞬间,我听见二十年前全村人同时发出的呻吟。他们的牙齿在脱落,取而代之的是微型钻头,在午夜集体无意识磨牙时,钻出过第三代变异老鼠。
"认知过滤器要失效了。"黑猫突然扯断自己脊椎里的磁条,那些闪烁的代码在空气中燃烧成灰烬,"仔细看契约书背面。"
翻转的契约书背面,母亲用月经血写着密密麻麻的悖论公式。当我的不锈钢肋骨开始解方程时,管道深处传来卵泡破裂的脆响——拆迁队的电锯已经切开了第一层动脉管壁。当第一束电焊火花溅入瞳孔时,我的不锈钢肋条正在解构母亲的血脉公式。那些用经血写就的拓扑方程在管壁上生长,将拆迁队的暴力拆迁转化为微分几何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