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众人因为秋收结束,提前几日回了林宅要不暂做休息,要不继续忙其他事,一直在田间地头的林堂也回了林宅整理种植记录,而疫情出站后的几日饮食都格外谨慎,只吃自家仓里存粮,喝煮沸的水,暂时无恙。
但三叔不同,三叔性子急躁,最近想着趁农闲去山上找冬笋,有那么几日没带水,找的实在累了渴得狠了,就贪图一时方便,曾在城北溪头喝过野水解渴。
若放在往常必然没什么大问题,可睦州瘟疫发生后已经有些日子了,尸体和污秽物的收集和处理都有很多问题,不少尸体和污秽物留入睦州河,随着流水流入越州流域范围内。
这也是越州有好些人中招的最主要的原因,而那些与疫病之人接触的到底还少。
如今想来,那看似解渴的清水,每一口都可能是致命的毒药。
浓重的夜色尚未褪尽,东方仅透出一丝惨淡的青灰,林家小院却已被绝望的阴霾彻底笼罩。
三叔昨夜便骤然起了高烧,此刻蜷缩在床铺深处,像一块被烧红的炭,隔着几步远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气。
他浑身滚烫,神志早已不清,口中呓语不断,时而牙齿打颤嘶喊着“冷…冷…厚被…”,裹紧了身上所有能找到的被褥;时而又像离水的鱼,干裂的嘴唇翕张着,发出嘶哑破碎的呼号“水…水…水…” 那声音仿佛砂纸摩擦着枯木,听得人心头揪紧。
今晨更是骇人,他俯身呕出一滩秽物,整个人蜷缩着,剧烈地打着摆子,打完摆子还要起身如厕,整个人折腾的脸色青灰。
守在一旁的三婶,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焦急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天还未亮透,她便匆匆戴上棉麻缝制的口罩,跌跌撞撞冲出房门,站在冰冷的院子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二哥林二虎和林暖的屋子方向嘶喊:“二哥!暖儿!老三…老三发病了!” 那声音划破了死寂的黎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感。
院中各房的门几乎同时被撞开。
林二虎披着外衣,林暖、林堂、林阳兄妹三人更是胡乱裹着衣裳,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清冷的晨光中,只见三婶孤零零站在院子中央,如同风中残烛。她看见众人涌出,立刻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抬起手,厉声喝止:“别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而惊恐的脸,最后落在林堂和林阳身上,泪水瞬间决堤,在她憔悴的脸上冲出两道湿痕。
她努力想稳住声音,却只能发出哽咽的、断断续续的泣语:“二哥……暖儿……小堂……小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