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那座古老而又危险的城市,如今正像一锅烧得发红的铁汁,只等赵云飞这勺冷水下去,看是炸开火花,还是沸出天命。
清晨,赵云飞站在永安坊的屋顶,手里握着那半块玉佩,目光投向东南方向。昨夜他没睡,或者说,不敢睡。他梦见那个满身血污的洛阳,梦见李密跪在尸山之巅,梦见那半块玉佩的另一边嵌在一个陌生女子的胸口,而她的脸——竟是他不曾见过却无比熟悉的样子。
“主公,你真要走这一步?”程咬金睡眼惺忪地爬上屋顶,头发乱得像灌木,“咱这不是刚到长安,司马徽那老狐狸屁股还没坐热,你又要奔洛阳?”
“你不懂,”赵云飞苦笑一声,“这个世界,有人下了一盘大棋。洛阳是局眼,咱若不去,怕是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吃掉都不知道。”
“那也得把早饭吃了再走。”尉迟敬德已经把锅支好,锅里正咕嘟着肉粥,一边拿蒲扇扇火,一边嘟囔,“你看看你这两天,眼圈都黑成郭子仪了。”
“郭子仪还没出生呢。”赵云飞叹气,“不过也说不定,现在谁知道历史还能不能按点儿来。”
饭后,他交代尉迟和程咬金两人留下盯住司马泰徽的动向,自己则换上一身商旅行头,混进一支贩茶的商队,从长安悄然东行,奔洛阳而去。
盛夏时节的潼关道,骄阳如火。赵云飞顶着个破斗笠,骑着一头老驴,一路哼着秦腔,倒也自得其乐。这些年,他见过太多刀光剑影,偶尔能享受点田园风光,倒也不算亏。
商队里有个少年名唤杜子腾,是洛阳本地人,父亲在洛阳做皮货生意,这次随队出行,是去渭北一带收购野狐皮。赵云飞这人最擅长的事就是套话,不出两日就跟这小子混得如胶似漆。
“赵叔,你去洛阳做什么呀?你不像是贩茶的,看着倒像是……”杜子腾斜着眼,嘿嘿一笑,“跑江湖的。”
“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赵云飞眨了眨眼,“其实我是江湖人中的低配版,专门替人寻亲问路,要饭看风水。”
“真的假的?我舅舅还请过看风水的先生,结果他家祖坟迁完那天晚上就塌房了。”
“你那是请了风水杀手吧。”赵云飞笑,“要不我也帮你看看你将来的路?”
“你会看?”杜子腾来了兴趣。
赵云飞装模作样地伸出食指,在他额头点了点,闭眼掐指一算,道:“你命里犯水,恐有一劫,要小心洛阳水边。”
“洛阳水边?你说的是洛水?那我可不去了!”
“放心,躲不过。”赵云飞笑眯眯地说。
商队抵达洛阳时,已是黄昏。西天火烧云映在金谷园残破的塔影上,宛如烧尽的旧朝。赵云飞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城郭,不禁想起曾在史书中读到的描述:“东都之盛,冠绝四海。”而如今——盛极而衰,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赵叔,咱进哪家客栈?”
“你们随你们的路线走,我得另寻地方。”赵云飞拍了拍驴背,“走你啦,白龙马。”
那驴抖了抖尾巴,一副不屑的样子。
赵云飞在城中找了家靠近洛水的小院落落脚。他始终记得司马泰徽临走时留下的话:“去洛阳,找到玉佩的另一半。”而这句话,在他梦中对应的是洛水之畔的那张面孔。
他开始打探消息,从乞丐到酒肆,从赌坊到市集,凡是能开的口他都问遍了。终于,有人提及最近洛水渡口边的柳林里,常有一白衣女子出没,手持古琴,面容秀丽,语出惊人。
赵云飞听罢一愣,便在第二日清晨,独自前往柳林。
洛水清澈,柳枝婆娑。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一块青石上,抚琴轻弹,琴音凄婉如泣。她抬起头时,赵云飞只觉心头一震——那张脸,与他梦中所见竟一模一样。
他缓步走近,低声问:“姑娘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