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寒意已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绯云坡的青石板上,泛着幽蓝的冷光。胡敬裹紧外袍,踏着子夜最后一记沉闷的梆子声归来。处理完远郊那桩棘手的迁坟委托,身心俱疲,连带着脚步都沾着夜露的湿重与孤寂。璃月港早已沉眠,唯有往生堂门前那两盏素白的引魂灯,在穿堂风中执着地摇曳,投下两团昏黄、寂静、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晕,像守望着无边夜色的、沉默的魂灵。
脚步在阶前顿住。
厚重的黑檀木大门,竟虚掩着一道细细的缝。
暖黄的光线如同液态的琥珀,从那缝隙里汩汩流淌出来,在冰冷的石阶上蜿蜒出一道温暖、细长的亮痕。胡敬眉心微蹙,常年与幽冥打交道的警觉瞬间绷紧。指尖无声探入袖中,扣住了几枚微凉的安魂符箓。堂内无人?抑或……有不速之“客”?
他屏息,将门推开一道更宽的缝隙,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扰了门内沉睡的月光。
预想中的阴冷或混乱并未降临。
堂内一片暖融的静谧。只有长明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低语,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如同初生柳絮在春日暖阳下打着旋儿般的呼吸声。那声音细软、均匀,带着一种全然放松的、近乎甜蜜的安宁。
胡敬的目光,循着那细弱却无比清晰的声息,精准地落在了正对大门的紫檀木柜台之上。
然后,他的呼吸,连同那满身的疲惫与孤寒,瞬间凝固了。
只见那平日里摆放着冰冷账册、沉重算盘与缭绕香烛的宽阔柜台上,此刻正蜷着一团……月光与翡翠织就的梦。
月光般的银白是底色,其上覆盖着一层蓬松、细密、如同初春最柔嫩的新芽被阳光吻过的淡绿色绒毛。那绒毛丰盈得不可思议,每一根都仿佛吸饱了暖光,在长明灯昏黄的光晕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珠泽,像一整块被赋予了生命、会呼吸的顶级软玉,又像一团不小心从云端跌落凡尘、还带着星辉余温的毛茸茸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