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腥与未散尽的跋掣威压,粗暴地灌入天衡山临海的断崖。魈静立如礁,傩面在冷月下泛着幽铁寒光,业障凝成的黑雾缠绕枪尖,无声侵蚀着脚下岩面,留下焦痕。羽倾绛紫的衣摆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足跟碾碎一枚被海浪卷上来的海螺,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指间雷光吞吐,一道靛紫电蛇骤然窜出,劈入下方翻涌的墨色潮水中,炸开一片短暂的光亮。
“海底那长虫打个哈欠,动静都比至冬宫里女皇的废话大。”少年执行官的声音裹在风里,冷冽如刀,腰间象征愚人众身份的冰晶绶带折射着海面下跋掣搅动的幽蓝光影。“不如让我直接劈开它的老巢,”他指尖雷楔暴涨,化作狰狞獠牙,“也省得凝光天天算计她的群玉阁别被浪头卷了去!”
“当——!”
翠玉长枪如电横挡,枪柄震得羽倾掌心发麻。魈的目光始终锁着海面一处诡谲的漩涡,傩面下的声音比夜风更冷:“千百年前,它丈夫掀起的海啸,吞没了半个归离原。”枪尖微抬,指向远方那片灯火璀璨的港湾,“如今璃月港的灯火,是当年的数万倍。”
林涣的岩纹广袖无声拂过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她足尖轻点崖边,细碎的星砂自裙裾洒落,在岩石上凝聚成一座微缩的归终机虚影。“小倾,”她指尖拂过那光纹流转的弩机,温润的岩元素辉光中,竟浮现出无数凡人生活的细碎光影——是吃虎岩摊贩收摊时利落的绳索结扣,是玉京台学者稿纸上密密麻麻的验算痕迹,是三碗不过港酒客碰杯时清脆的声响,“凡人手结的绳扣,远比仙家符箓更能锚定这方山河。”
海雾深处传来跋掣沉闷如雷的低吼。魈的和璞鸢陡然嗡鸣,枪尖直指漩涡中心翻腾的诡谲蓝光符文。羽倾的右臂机械关节处,肉眼可见地渗出丝丝寒气,齿轮在冰晶挤压下发出艰涩的微鸣。“呵,”他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若那些绳扣,断了呢?”
“断了,便续上。”林涣的声音平稳,如玉镯轻撞。她袖中星砂流转,温柔却不容抗拒地裹住了羽倾蓄势待发的雷楔右臂,“就像当年层岩巨渊塌方,矿工们用裹伤的布条编成牵引索——”她广袖轻扬,一片边缘焦黑、凝固着暗红血纹的布片飘出,其上纹路竟与地上归终机虚影的光轨隐隐相连,“那片布,如今就收在七星档案馆,名唤《千岩之志》。”
魈的枪穗无声扫过羽倾背后,一缕伺机缠绕而上的业障黑雾被青芒斩断,散作点点晶尘。“凡人的灯火,”夜叉的声音穿透海风,“需在风雨中,自己点燃。”
子时的更鼓声遥遥传来,穿透潮汐的轰鸣。跋掣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退潮般,缓缓沉入深海。羽倾面无表情地踢开脚边一条被雷光灼焦的死鱼:“无趣。”转身欲走时,冰晶绶带剐蹭到嶙峋的岩壁,簌簌落下的碎石间,一株新生的琉璃百合在夜露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