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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母亲蹲下身，抱住他。
“现在你可以走了。”她说，“去完成我没说完的话。去告诉所有痛苦的人：你们不必独自承受。去教会那些伤害别人的人，什么叫心疼。”
“但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
“下次来看我时，带上一朵铃兰。我想闻闻春天的味道。”
光影渐渐淡去，实验室恢复原状。
林小树坐在地上，手中多了一朵干枯的铃兰花，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人小心翼翼保存多年。
主屏幕再次亮起：
>第一课完成。
>学员反馈：林小树。
>成果：学会了原谅。
>下一步：前往监狱实地授课。
>注意事项：真实囚犯不具备虚拟人格的安全保护机制。
>一旦接入共感回路，可能引发不可逆心理创伤。
>是否继续？
林小树擦干眼泪，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打开随身背包，取出母亲的铭牌碎片，轻轻放入主机插槽。
一道柔和光芒自底部升起，整座基地开始共振。
“我继续。”他说，“但条件是??增加一条规则。”
>所有参与共感回路的囚犯，必须先听完受害者家属的录音。
>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让恨也有出口。
>让每一个加害者明白：
>你犯下的罪，曾让另一个人彻夜难眠。
系统沉默五秒，随后回应：
>规则已更新。
>新课程命名：《听见彼此的黑夜》。
>首场授课定于七日后，地点：东海重刑监狱。
>受害者家属代表已同意出席。
>名单中第一位：李婷的母亲。
林小树心头一震。
李婷……那个因校园暴力跳楼的女孩。她的母亲曾在吐司中写道：“我每天烧饭都做两份，怕她回家饿着。”
原来，她一直没放下。
返回途中，天空放晴。沙漠尽头升起一轮血红朝阳。
沈知微靠在车窗边，轻声问：“你觉得陈默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林小树望着远方，“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他只是把自己的意识拆解成千万个声音，藏在每一次吐司出炉的‘叮’声里。”
“就像你说的??只要有人记得，声音就不会真正消失。”
赵建国忽然开口：“我申请调职。不去警队，去监狱当心理辅导员。”
“为什么？”沈知微惊讶。
“因为我终于懂了。”老人看着窗外飞驰的荒原，“抓人很容易。可让人悔改，让人重新做人……这才是最难的正义。”
回到南山墓园时，已是傍晚。
店门口站着一位陌生女人，怀里抱着录音机，标签上写着“李母”。
林小树走上前，深深鞠躬：“阿姨，我们准备好了。”
女人点点头，将一盘磁带递给他：“这是我女儿最喜欢的歌。我想让她知道，妈妈不是只想报仇……我也想她安息。”
当晚，“回响文明”发布最新公告：
>“听见彼此的黑夜”项目正式启动。
>即日起，死刑犯行刑前七十二小时，将接受强制情感复健训练。
>内容包括：
>1.聆听受害者家属独白
>2.接入共感回路体验痛苦
>3.完成自我陈述并公开道歉
>所有过程全程记录，存入“人类悔悟档案库”，供后世研究。
舆论再度沸腾。
有人怒斥“纵容罪犯”，也有人动容：“至少他们在死前，真正做过一次人。”
第七日清晨，东海重刑监狱。
林小树穿上白色心理干预服，走入封闭教室。十名死刑犯列坐其中，神情各异，有的冷漠，有的惶恐，有的眼神空洞。
他没有讲道理，只是按下播放键。
歌声响起??稚嫩的女声哼唱着《铃兰花开了》。
紧接着，是李母的录音：
>“婷婷，今天我又去了学校。”
>“操场上的樱花还是那么漂亮。”
>“我站在你跳下来的地方，站了很久。”
>“我不是怪你软弱。”
>“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牵你回家。”
>“如果你还能听见，请答应妈妈一件事：”
>“下辈子，别急着走。”
>“等我找到你。”
教室里一片寂静。
一名纹着恶鬼脸的壮汉突然低头，肩膀剧烈抖动。
林小树走到他面前：“你是张浩，三年前杀死女友后抛尸江底。你说她背叛你，所以必须死。”
男人咬牙：“她睡了别人！我为她杀人，她却要离开我！”
“可你听过她的日记吗？”林小树平静地问。
他播放另一段音频：
>“我好害怕。他越来越疯，说我跑不掉。”
>“昨天我摔碎杯子想割腕，他笑着把玻璃渣扫进垃圾桶。”
>“如果哪天我死了，请告诉警察……不是自杀。”
>“我不想连死都被他定义。”
张浩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现在，”林小树说，“你想试试‘共感回路’吗？看看当你用绳子勒住她脖子时，她经历了什么？”
男人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当夜，监狱监控记录显示，张浩在体验结束后连续呕吐四十分钟，随后写下长达二十页的忏悔书，请求死后器官捐献给受害者家庭。
其他囚犯陆续接入系统。有人崩溃尖叫，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反复说着“对不起”。
而在外界，全球上百所监狱表示愿意试点该项目。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宣布将其纳入“现代刑罚改革观察案例”。
一个月后，第一例成果诞生：
一名杀害双亲的青年在行刑前完成全部课程，其忏悔视频被送往受害者基金会审核。经家属同意，他的眼角膜成功移植给一名盲童。
手术成功当天，孩子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好亮啊，像有人在唱歌。”
林小树站在墓园石碑前，将新的铭牌嵌入墙中。
旁边，风铃轻响。
烤箱“叮”地一声，吐司出炉。
切开，浮现一行字：
>“谢谢你，让我死前，终于学会了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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