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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牌门外,几辆龟速前进的重型车,遭到了城头投掷重物的袭击,发出巨大的声响。
但动静虽大,却没有给这些大家伙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种体型巨大,行动缓慢,看起来颇为笨重的车,只有务司直属的工兵营才有配备,其他各旅都没有。
这种车与传统的车有着很大的不同,顶部被设计成了三角形,这样不容易被头顶的重物击穿。
内部加装了陨西铁厂特制的厚重钢板,又使得它在重物击打下,能够保持结构的完整。
外面还包裹有湿了水棉被,这样,敌人的火攻也变得无效了。
从外面上看,有点像是尖顶的铁壳乌龟。
能一次容纳二三十人??也必须容纳二三十人,否则,根本带不动这个大家伙。
尽管防御拉满,但由于过于笨重,使得移动缓慢,对地形要求极高,没有汉江这条黄金水道的话,根本弄不到前线来。
且临战之时,如果没有足够的火力压制的话,也只会沦为活靶子,很难发挥作用。
因此这几辆铁乌龟自建成至今,始终没有应用的场景,今日才第一次投入到实战当中。
“当当当……………”
“嘿呦!嘿呦!”
“当当当......”
号子声中,几辆重型车缓缓向前蠕动着,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铁乌龟只是看着很大,但为了加固结构,里面到处都是梁柱,实际上空间并不宽裕。
众人手搭在横梁上,吃力地推动着铁车前进。
“牛儿,还他娘的有多久?”
由于体型重大,除了前头的观察员之外,车内的所有人都要出力推动,否则根本动不起来。
并且这还是在配备了绞盘和滑轮的情况下。
没有韩大人指示工务局制造的这些发明,这种重型铁甲车是没办法用于实战。
尽管如此,推动这个大家伙仍是个相当吃力的差事。
李铁头是个实诚人,自己也加入其中,这时脸红脖子粗,哼哧哼哧的,比上小媳妇的炕还要累人。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你他娘的刚才就说马上要到了,现在还是马上就要到了!”
“这回真是马上就要到了!”牛儿张顺是?望员,这同样是个相当重要的差事。铁乌龟为了极致的防护性,而大大牺牲了机动性,这玩意一旦掉进坑里,那想要在敌人眼皮底下再给它弄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说着话,透过铁窗,又往外瞧了一眼。
这回是真的要到了,他不仅能够看见城墙上的坑洼,还能听到城头守军惊恐的叫声。
张顺很能理解他们的惊恐,眼睁睁望着这样的大家伙靠近,而熟悉的那些反制手段却几乎没有效果,由此带来的压迫感是相当强烈的。
“砰”的一声,铁乌龟的前端终于撞在了武昌城墙之上。
头顶处,守军大叫着将各种东西向下投掷,发出密集的噼噼啪啪的响声。
但往往这样的行动并不会持续太久,就会受到水师舰炮的远程打击。
襄樊水师装备了大量的迅雷和神威炮,此时发射的主要是以碎片为主的霰弹。这种炮弹没什么攻坚和穿透能力,即便是误打到铁乌龟身上,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却能够有效的压制城头的清军。
“掘地,开始掘地!”
李铁头满头大汗,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其他事情,立刻就招呼众人挖墙脚。
他们选择的这一段城墙,在去年先后受到李自成和阿济格的打击,破损本就比较严重,乃是搞爆破的绝佳目标。
其实按照工兵营的方案,采用挖地道的方式爆破效果最好,但这玩意工程量太大了,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来。
很显然,韩侯爷根本不会给工兵营这个时间。
李铁头退而求其次,只能抵近爆破,虽然效果要差一点,但只要能把城炸塌一段,哪怕只是一小段,后面就好多了。
“哐当哐当”的声音里,李铁头亲自挑选的工兵营的业务骨干们,挥动着铁锹,不一会就挖了个深坑出来。
“狗日的武昌的土就是好挖,不像是郧阳那边,挖到累死了,也挖不下他娘的一尺土!”
李铁头揪着头上的一绺稀疏的毛发,对这个进度相当满意。照这么下去,至多到半夜,就能把存放火药的坑洞给挖出来。
作为武昌会战的总指挥,为了掩护工兵营的行动,韩复动用了几乎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攻城。
位于正面的第二旅,位于东面的第三旅同时发动进攻,牵制敌人的防守兵力,使得敌人抽调不出兵力,去干扰和阻止工兵营的靠近。
这对于守城方来说,又是个要在两坨屎中选一坨吃掉的艰难选择。
如果把人手都抽调去阻挠工兵营的话,那么正面防守力量势必会变得薄弱,在襄樊营如此密集的攻击面前,就有被突破城头的危险。
而若是不抽调兵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工兵营抵近城墙。
并且,韩复还让许尔显,金玉奎率部伪装成工兵营,在新南门附近佯攻,使得守城清军一开始并没有判断出,哪一支才是真正要掘城的部队。
况且,大江上襄樊水师的火炮,也提供了强大的,近乎不间断的火力压制,使得城上守军,很难冒头。
可以说,韩复把能打的牌全打了出去,并且孤注一掷的压上了所有筹码。
郝穴口的情况很不理想,让韩复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个多月前,他不理睬荆州的勒克德浑,千里奔袭来打武昌,玩得好了,这就是神之一手,但若是出了岔子,等于就是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是会将两年来的辛苦积累,一朝葬送的。
这样的失败,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况且,当初张献忠、左良玉、李自成、阿济格打武昌的时候,都没有费太大力气的就攻克了,自己若是久攻不下,也很影响威信。
他听着外头隆隆的炮声,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喊杀声,感觉心脏不是在跳动,而是在抽动,一阵一阵的抽动。
极度的紧张之下,胃也在不受控制的痉挛,让他有些犯恶心,想要干呕。
单纯的吸烟已经无法缓解神经上的紧张,他需要大口大口的嚼着烟丝,才能让自己稍微镇定一些。
身体和精神上的不适,又让他极为暴戾,感觉周身有火焰在燃烧。
但尽管如此,他那线条刚硬,棱角分明的脸上,仍是看不出丝毫表情上的变化。
在众人的视角里,这位从无到有,一手创立起襄樊营,带着大家从胜利走向胜利的英明统帅,只是扶着腰间的宝剑,腰板挺直的站着。
静静地,一直这么站着。
像是道标,像是旗帜,又像是一根巨大无比的、具象化的主心骨,为所有人提供源源不断的信心与能量。
那轮从东方来的,被阴云笼罩着的太阳,一点一点的向西沉沦,终于没入到了江水与山峦之中,带走了江汉大地上最后一丝余晖。
襄樊营阵地上,无数支火把亮起。
远处武昌城内外,由于一直没有等到鸣金的信号,马大利、陈大郎、梁化凤、许尔显、金玉奎等将领,仍然大声指挥着进攻,与敌人忘情厮杀,不断交换着性命。
天色暗淡下来,但沸腾的战场却没有丝毫冷却的迹象。
张维桢、黄家旺等人随扈在侧,他们知道自己这位主公,看似随和没有架子,但其实主见极深,认定的东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并且一旦触碰到心中那根红线,很容易招致雷霆之怒。
这时都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出言劝谏,让侯爷暂时把部队收回来。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数里之外,传来一阵足以令人耳膜破裂的巨响。
接着便有哗啦啦的倒塌之声。
好似山体崩裂一般。
大片大片的尘土飞扬,遮蔽住了天穹之上的星月。
黄家旺精神一震,连忙抽出千里镜观瞧,只见西北方向的牌门附近,城墙被炸开了一道足有上百步宽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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