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心虚。
可看着阿强和猴子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惊喜,他心里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意。
这两个人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前世他落魄的时候,村里人避之不及,只有他们还愿意拿自家的口粮来接济他,陪他喝酒。
这份情谊,他记了一辈子。
就算重来一世要好好做人,他也从没想过要跟他们一刀两断,彻底断绝来往。
“阿秋!你小子可以啊!”
阿强一个箭步冲上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我们还以为你被嫂子关在屋里出不来呢!”
“去你的!”
徐秋笑骂了一句,任由猴子也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
猴子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道。
“快走,我们哥几个在后山抓了条大乌梢,足有三斤重!就等你过去下锅呢!”
大乌梢。
这个词让徐秋的记忆瞬间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三个也是这样,整天在山里海边疯跑,摸鱼掏鸟,抓蛇打牙祭,日子过得无法无天,却也快活恣意。
那股久违的激动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揽住两人的肩膀,豪气干云地说道。
“走!今天我请客,咱们好好喝一顿!”
三人勾肩搭背,说着就要往院子外走。
徐秋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院内。
于晴还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
徐秋的心又被攥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开口。
“我……我出去一下,晚上就回来。”
他想起了上辈子。
后来他生意做大,成了别人口中的“徐总”,每天西装革履,出入高档场所。而阿强和猴子,依旧是浪台村的渔民,一身鱼腥味。他们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渐渐就断了联系。
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一场葬礼上。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陌生与疏远。
这份遗憾,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于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她只是缓缓转过身,一言不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了昏暗的屋里。
那背影里透出的疲惫与失望,让徐秋的心口一阵发堵。
他知道她生气了,恼怒了,但她连一句责骂都懒得说出口。
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他难受。
“唉,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大嫂许秀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他耳朵里。
“就是,这才安分了几天,又跟这帮人混到一起去了。”
二嫂刘慧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鄙夷。
徐秋听着这些议论,心里那点愧疚被一股烦躁所取代。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回来再哄吧。
他咬了咬牙,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跟着阿强和猴子离开了院子。
阳光有些刺眼,海风吹在脸上,带着咸腥的气息。
三人走在村里的小路上,阿强忽然提议道。
“光有蛇肉吃着不过瘾啊,阿秋,再去弄只鸡来,咱们做一道‘龙虎凤’!”
龙虎凤,蛇为龙,鸡为凤,是当地一道极补的硬菜。
猴子一听,眼睛都亮了。
“这个好!这个好!阿秋,你家不是养了好几只鸡吗?”
徐秋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家里的鸡都是母亲李淑梅的宝贝,指望着下蛋换油盐钱,平时连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只。
“这……”
“哎呀,你小子现在可是名人,一千五百块都挣到手了,还在乎一只鸡?”
阿强推了他一把,挤眉弄眼地怂恿。
“去跟你妈说说,就说你想吃了,她还能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