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娜号单舷共计十四门火炮,比袁崇焕守宁远城时还多三门。
拿来轰这成天被欠饷丶做苦役的兵士,简直是代差打击。
这一轮炮后,已有些许兵士开始逃窜。
林浅不喊停,炮击便一直持续,转眼过去一个时辰。
果老山北山腰,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
偶有射歪的炮弹落入营区,屋舍被砸塌了十馀幢。
营房中的兵士虽没全部四散溃逃,可战船也没有一艘再敢出海。
炮击间隙,只见一艘快船从港口驶来,只见船只升了半帆,这正是大明海寇向官军投降时的通用做法。
林浅叫停炮击,静候快船靠近。
一顿饭的工夫后,黄和泰灰头土脸的上船。
「头领无故袭击我部,是什麽意思?」一见林浅,黄和泰便愤怒指责。
「无故?」林浅冷笑,「黄守备,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水师不是我对手,认命吧。」
黄和泰也知道,林浅每炮都往山上打,是留手了的,不然一个时辰的炮击,南澳水师早就死伤惨重了。
只是他是堂堂的大明守备,向一个海寇认命投降怎能甘心。
黄和泰此时只恨总兵丶参将丶游击们空饷吃的太狠。
在兵部帐面上,南澳岛应有五千水兵,大小战船三百艘。
此等兵力就是打个对摺,也足够击败眼前这个海寇的。
可现实情况是,光吃空饷,就把这些兵力吃了个对摺。
剩下的兵力又分一半,开走了最好的战船去海上运货。
岛上剩的一千来人全是老弱病残,战船更是如同渔民舢板。
就这,补给丶饷银还被时常克扣。
面对此等治军之道,他自觉就是岳武穆再世也无力回天。
当然,大明朝的官都是人精。
南澳副总兵虽说位高权轻丶品高职卑,也不可能是傻子。
总镇大人岂会不知道南澳地理位置重要,如能打造一支强大水师,光是拿海商的买路钱,就比他吃空饷丶跑船赚的多?
可官场讲究和光同尘,别人都吃空饷,都是奸佞,独他一人当忠臣丶能臣丶贤臣?
忠臣丶能臣丶贤臣不是没有,远的有蓝玉丶傅友德丶冯胜丶于谦,近的有胡宗宪丶戚继光,这些人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所以他身为副总兵,乾的这些事,有人说是贪,他自己却觉得是政治智慧。
现在这份沉甸甸的「政治智慧」,算是把黄和泰害苦了。
他只能破罐子破摔道:「头领既然朝山上放炮,想必是不想惹上造反的恶名,既如此,还是速领部下退去。」
「不然呢?」林浅微笑问道。
「不然你就杀了我!」黄和泰被话赶话的激怒了,想起了身为大明守备的气节。
林浅脸色渐渐冷下去。
黄和泰心中连道不好,忙找补道:「但你可想清楚,擅杀朝廷命官,形同谋反,届时天兵一到,头领如何自处?」
「不劳费心,手脚绑住,丢下海去!」林浅寒声道。
黄和泰呆立当场,绑绳子时还算硬气,没有吭声。
等被人举起,一步步靠近,靠近船舷,就已经开始求饶了:「头领,有事好商量!」
「放我下来,我还有话要说。」
「头领待在岛上便是,我没有意见了,那颗珍珠,还有几十两银子,一并孝敬头领……」
「总镇大人一年只登岛几次,头领留我一命,我就能替头领遮掩过去,不会让朝廷察觉!」
「慢着,把人放回来。」林浅说道。
黄和泰大半个身子都被推出船舷了,又被拽了回来,心里满是劫后馀生的后怕。
林浅替黄和泰松绑,热情的道:「黄守备早说多好,何必受皮肉之苦。」
黄和泰嘴巴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林浅朝郑芝龙招招手,郑芝龙端出个手臂大小的箱子来,放在桌上打开。
黄和泰上前一看,箱子中躺着个珊瑚摆件,色泽深如牛血,质地如琉璃般通透,可谓是极品的宝贝。
只一眼,他便挪不动脚了。
「送给守备,此后每个月还另有报水送上。」林浅补充道。
黄和泰只觉嗓子眼里的黄连回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