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萧玥起身,走到弘德帝身边,轻轻为他续了半盏温热的清茶,“可是朝务烦心?还是……”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缓,“因为三弟?”
弘德帝端起茶盏,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和迷茫:“见着了。那孩子瘦得厉害,见了朕,畏畏缩缩,连头都不敢抬。朕问他话,声音都在抖。”
他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杯盖上摩挲着,“他从前也算大方得体。一场大病,倒把人熬得没了精气神。朕方才看着他那样子,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他抬起眼,看向萧玥,那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迷茫,甚至有一丝脆弱:“长乐,朕是不是对不住这些孩子?是不是太偏心了?”这话问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堂堂帝王,何须在意他人想法。
萧玥心头微微一软,但也更加清醒。她挨着弘德帝坐下,没有急于安慰,而是平静地说道:“父皇,人心本就是偏的。就像您看重阿兄,疼爱我与玉郎,是因为我们是母后所出,是您一手带大。至于其他兄弟姐妹……”她微微一顿,语气依旧平稳,“父皇贵为天子,日理万机,能分给子女的时间本就有限。您虽然偏爱我们,但也未曾亏待过弟妹们的吃穿用度、教养规制。他们锦衣玉食,有太傅教导,有宫人伺候,该有的尊荣体面,一样不少。这已是帝王家能给予的公平了。”
弘德帝听着,眉头并未舒展。萧玥的话很实在,甚至有些冷漠。
“话虽如此,”弘德帝叹了口气,“朕看着珑儿那畏怯的样子,终究……心里不大舒服。”
“父皇既然觉得愧疚,尽力弥补便是。”萧玥握住弘德帝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有力,“您是天子,也是父亲。朝政之余,若得空闲,多见见他们,哪怕只是问问功课,看看起居,对他们而言,便是莫大的恩宠和慰藉了。人心是肉长的,父皇待他们多一分真心关怀,他们自然能感受到,日子久了,那份生疏畏惧或许也能消解几分。”
她的话像涓涓细流,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弘德帝看着她沉静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的迷茫似乎被驱散了一些。是啊,他是帝王,但此刻女儿提醒他,他也还是父亲。
“你说得对。”弘德帝反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待北征归来……”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期限太过遥远,改口道,“若有空暇,朕会多留意。”
只是,“留意”二字,在这位日理万机的帝王心中,究竟能占多少分量?萧玥心中清楚,这已是父亲能给出的最大承诺。她不再多言,只是微笑着又为父亲添了茶。
父女俩又说了会儿话。直到李福安在殿外轻声提醒时辰不早,弘德帝才起身离开立政殿。
章嬷嬷目送弘德帝离开,这才起身进殿。
“陛下这是怎么了?”
萧玥笑了笑:“无妨,许是年纪渐长,添了些舐犊情深,是好事。”
章嬷嬷有些不明所以,但见萧玥不想多说,便也不在追问,转而说起北征之事。
“殿下也是,北边苦寒,何必跑去吃苦头。”
萧玥握住章嬷嬷的手,正色道:“嬷嬷,我没得选,唯有如此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随军,除了迎合弘德帝的意思,更是关乎她们姐弟日后的处境,以及一些萧玥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