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煜走后，楚明昭怔立许久，方才那道身影太过真实，眉眼间的冷硬，和顾承宴有几分相似，可理智又告诉她这绝无可能。
她唤来苏荷：“去请张嬷嬷过来。”
张嬷嬷是顾玄煜生前留在栖光院的老人，对院里的事最是清楚。不多时，张嬷嬷便来了，见楚明昭脸色异样，忙问：“少夫人可是哪里不适？”
楚明昭斟酌着开口：“方才我沐浴时，院里好像进了人，看身形……倒有几分像……”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像玄煜。”
张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很快镇定下来，垂首道：“少夫人怕是看错了。那是暗中守着院子的暗卫，大公子先前安排的，负责院里的安全。许是今日有急事，才会匆匆进来一趟。”
“暗卫？”楚明昭眉峰微蹙，“既是暗卫，行事该隐秘才是，怎会贸然闯进主母的内室？更何况……”
她想起那人毫不避讳的态度，“他还说要取令牌。”
张嬷嬷欠了欠身，声音放得更柔：“许是事出紧急，忘了避讳。那令牌原是大公子交给暗卫头领暂管的，今日大约是来取回罢了。少夫人刚学了一天规矩，累得眼花也是有的，莫要多想。”
楚明昭沉默了。
张嬷嬷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她心底的疑窦却更深。暗卫再得信任，也绝无胆子擅闯主母内室，更何况是在她沐浴之时？这简直是以下犯上，顾家不是最讲规矩，最忌讳这个的吗？
可她实在太累了，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连思考都觉得费力。
她挥了挥手，让张嬷嬷退下，自己躺回床榻。
罢了，不想了。
前世顾玄煜的死讯是板上钉钉的事，顾家上下都为他设了灵堂，她还曾被逼着跪了三天三夜。十几年都杳无音信，怎么可能突然活生生地出现？
定是今日累狠了，才会生出这般荒唐的错觉。
或许真如张嬷嬷所说，是暗卫行事鲁莽了。
楚明昭闭上眼，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不多时便沉沉睡去，只是梦里，那道玄色身影总在眼前晃，挥之不去。
夜漏深沉，万籁俱寂。
栖光院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银辉，恰好照亮床榻上熟睡的人。
楚明昭睡得很沉，许是白日学规矩累狠了，眉头微微蹙着，长睫如蝶翼般覆在眼睑上，眉眼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
张嬷嬷垂手立在顾玄煜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公子，傍晚少夫人找过老奴，问起白日里的事，看样子是起了疑心。”
顾玄煜没应声，目光落在床榻上那抹纤细的身影上，脚步不自觉地挪了过去。
月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褪去了白日里的沉静锐利，此刻的她，像株未经风霜的玉兰，透着几分脆弱。
他想起傍晚屏风后撞见的那一幕，她惊慌失措地抓过外袍遮挡，耳根红得像要滴血……素来冷硬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奇异的麻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