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之中,张玄之从仆人手中拿到王谧名刺的时候,正在接待客人。
对方见了,便起身笑道:“正好,我也该回去了。”
此人却是谢韶,张玄之忙起身相送,面色歉意道:“让司马专程来一趟,玄之实在心有容焉。”
彼时谢韶的官职是车骑司马,故有此说,张玄之亲自将谢韶送到门口,正好仆人将王谧的车子迎了进来。
王谧在车里见到两人,连忙下车和两人见礼,同时对谢韶拜道:“谧见过司马。”
谢韶笑着回礼:“前日君侯一鸣惊人,名动建康,恭喜恭喜。”
王谧谦道:“在兄面前,哪敢称爵,叫我难远便是,且彼时只是司马未去,不然如何轮到谧出风头。”
谢韶失笑道:“稚远这话把我捧得太高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王谧诚恳道:“谧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绝不是恭维之言。”
“上次相见,司马说过要去清谈会,谧却没有见到,殊为讶异惋惜。”
今时王谧的名声已经不同以往,他如此说,谢韶自是高兴,他回道:“前日偶然染恙,就没有去,以我之才,就是去了,也无法压过远和子敬(王献之)他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王谧听到谢韶话中有话,心中若有所思,便躬身道:“司马才情高绝,谧当去府上叨扰请教,还请司马赏脸。
谢韶笑道:“稚远如此说,倒是韶的荣幸了,寒舍随时敞开,待君侯来访。”
王谧对谢安有意见,是因为谢安将自己排除到牌桌之外,所以王谧才会用最决绝的手段反击。
除此之外,他和其他谢氏子弟,倒没有私怨,谢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昨天谢道韫那句话,已经显露出谢氏子弟对谢安的安排,未必都是诚心诚意接受。
所以王谧才会抓住一切机会,尽量和其他谢氏子弟拉近关系,尤其是谢韶,更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因为谢韶的妹妹是王?正室,和王谧关系是很近的。
虽然两边正被谢安逼着和离,但谢韶未必没有想法,如今从其对王谧的态度中,也能看得出来一二端倪。
谢家的问题,在于这一代优秀的年轻人,都是谢安侄子,他们从政的经验和年份,皆不比一直隐居的谢安短,但谢安辈分最高,名声最大,官职最高,所以诸子也不得不以谢安为首。
但诸如谢玄宁愿投靠桓温,也不跟着谢安,足以说明谢氏这几位年轻俊彦,起码不认为谢安比桓温高明,这便是王谧可以下手的地方。
若能提前交好谢韶谢玄,将来通过氏布局徐兖二州,便能填补桓温之后的权力真空,从而将谢韶谢玄等人争取到自己阵营中来。
一旁的张玄之见了,也是若有所思,昨日王谧和谢安闹的这么僵,结果次日就和谢氏子弟相谈甚欢,说明王谧绝对不是那种随意扩散仇怨的人。
这样的手腕气量,很多朝中为官多年的人,也未必能做到,这让张玄之先前的担忧少了一层,更高看王谧一眼。
张玄之之所以有如此顾虑,因为王劭请辞后,他只能抱紧谢安大腿,全面倒向谢氏,要不是两边门第有差,说不定张玄之早把妹妹嫁过去了。
现在张氏的地位颇为尴尬,其有大族底子,但却没有高门底蕴,高门士族,得有好几代三公的积累,即使张玄之能爬上那个位置,后面呢?
所谓士族底蕴,说白了就是关系网,在高位上帮的人多,举荐的人多,自然得到的关系也多,日积月累,家族自然能进入互相提携的高门圈子。
就像王导一样,大半个建康家族都受过他恩惠,别人自然会对王谧高看一眼,不然凭什么让你进门?
张玄之请王谧入内坐了,婢女奉上茶来,王谧端起来一闻,便笑道:“这些日子,谧也拜访了不少人,这茶怎么也能排到前三。”
张玄之颇有得色,“张氏还是有些办法的,君侯既然有兴趣,我便让人送到府上。”
王谧笑道:“那便谢过尚书了。”
他话锋一转,“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向尚书买些东西的。”
张玄之目光闪动,“君侯请说,玄之定当竭力做到。”
王谧出声道:“我听说张氏豪富,皆在于有一支远洋船队。”
“我想要的,是南洋诸岛上的两样东西。”
他将莽草胶合硫磺的事情说了,说道:“尤其是硫磺,虽中原有产,但量极少,南方潮湿,矿多在巴蜀深山,极难开采,倒是诸岛上有些露天矿,可以让当地土人开采。”
张玄之听了,惊讶道:“这不是五石散材料?”
“君侯其实也是修道的?”
他心里一阵激动,要真是如此,那王谧说不定可以自己妹妹………………
但王谧的话让张玄之失望了,“不,我只是有别的用处。”
“五石散虽用,也用不了多少,我需要大量的硫磺矿石有他用,至于价钱,则是公平交易,有多少我收多少。”
张玄之勉强笑道:“我张氏确实靠这条航线支撑起整个家族,既然君侯有此要求,玄之当尽力而为。”
“不过相比之下,这东西价格并不高,同样的船舱,远不如象牙犀角,珍珠玳瑁等物啊。
王谧微笑道:“没关系,尚书尽管开价,我吃得下。”
我摸了摸头下发簪,“说来令妹赠笄之恩,谧至今是能忘。”
张彤云满嘴苦涩,心道他还没脸说那个,你可被他们父子坑惨了!
当初我见玄之时候,顺便提过一句季璐封侯,该如何谢礼,彼时玄之是经意提了一句,季璐辉记在心外,便让张玄之去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