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追逐与铁索断魂(第1/2页)
秋风裹挟着磐石新垒尚未散尽的硝烟与浓重的血腥气,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刮过西南连绵起伏的层峦叠嶂。枯黄的树叶被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如同飘零的亡魂;山间的溪流泛着浑浊的血色,那是战场流淌的鲜血汇聚而成,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林宇那一声“追击!衔尾追杀!穷追猛打!”的军令,如同淬火的利刃劈开凝固的空气,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音,狠狠凿进每一个川东军将士的耳中!
磐石新垒的血战硝烟未冷,地面上的血迹还未干涸,复仇的烈焰已在将士们心中被彻底点燃!而对面的清军,镶黄旗的骄傲早已随着主帅多铎的陨灭与帅旗的倾覆而碎落尘埃,彻底沦为一条庞大却失去了头颅的盲蛇,在群山间惊恐地扭动、溃逃。他们丢盔弃甲,有的士兵甚至连鞋子都跑丢了,光着脚在布满碎石的山道上狂奔,脚底被划出一道道血口子,却只顾着逃命,连疼痛都顾不上了。
曾英猛地一挥手,手臂上的伤口因用力而裂开,鲜血渗过包扎的布条,染红了衣袖。他身后数千川东健儿齐声低吼,那声音如同蓄势已久的狼群发出了狩猎的嗥叫,充满了嗜血的渴望与复仇的决绝!
“辎重!全丢了!”曾英的声音嘶哑却有力,“帐篷、锅灶、多余的甲胄,什么都不要带!只留三日口粮,只携压满弹药的火铳与锋利的腰刀!”
士兵们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沉重的铁甲被脱下,堆放在路边,只留轻便的皮甲或粗布短打;帐篷被随意丢弃,锅碗瓢盆滚落在山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甚至连水壶都只留下半壶水,只为减轻负重,换取极致的速度。这支建制相对完整、火器犹存的精锐,在林宇的意志下,瞬间完成了从铁壁防御到嗜血追击的蜕变,化作一股裹挟着死亡气息的灰色狂飙,沿着清军溃逃的路线,狠狠扑向那漫山遍野、仓皇北顾的清军溃潮!
崎岖的山道成为了死亡追逐的修罗场。清军溃兵如同没头的苍蝇,在山道上四散奔逃,有的慌不择路,摔下陡峭的山崖,发出凄厉的惨叫;有的则因为体力不支,倒在路边,被身后追击的川东军士兵一刀枭首。川东军将士们如同猎豹般灵活,在山道上奔跑跳跃,火铳的枪管随时对准前方的溃兵,只要有机会,便会扣下扳机,射出致命的铅弹。
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山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股约三百人的清军溃兵,在一名镶黄旗佐领的喝令下,勉强在某个狭窄的山坳口聚拢。这些士兵个个面带疲惫,有的靠在石壁上喘息,有的则低头擦拭着断裂的兵器,试图建立临时防线,抵御追兵。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佐领挥舞着腰间的弯刀,声音嘶哑地吼道,“只要咱们守住这里,等后续的主力赶来,就能反杀回去!谁要是敢逃,老子先砍了他!”
然而,他的呼喝声还在山坳间回荡,侧翼茂密的、仿佛亘古寂静的原始密林中,猛地爆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
“砰砰砰砰砰——!!!”
五支川东军火铳队组成的伏击小组,同时扣下扳机,致命的排铳齐射瞬间撕裂了空气!灼热的铅弹如同暴风骤雨,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清军溃兵脆弱的队列!血雾蓬起,惨叫声被铳声淹没!前排的清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瞬间被铅弹洞穿,成片栽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的碎石;后阵的士兵见状,瞬间大乱,有的试图逃跑,有的则想举起武器反抗,却早已没了章法。
那名佐领刚拔出腰刀,想要组织抵抗,一颗铅弹便精准地掀开了他的天灵盖,红白之物溅了旁边亲兵一脸!亲兵吓得魂飞魄散,扔掉手中的长矛,转身就跑,瞬间带动了更多人的恐慌。混乱中,有几名清军士兵试图朝密林方向放箭,但川东军伏击小组早已借着硝烟与林地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更加深重的恐惧。
侥幸活命的清兵肝胆俱裂,丢下一切武器和物资,再次亡命奔逃,刚刚聚拢的建制瞬间土崩瓦解。山坳口只剩下数十具尸体,以及散落的兵器、盔甲,在风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在群山之后,黑暗开始笼罩大地。一支规模更大的清军溃兵残部——约五百人,在一条溪流旁停下。士兵们饥肠辘辘,疲惫欲死,有的直接瘫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有的则扑到溪流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水,试图缓解口渴与疲惫。
几处微弱的篝火被点燃,火光摇曳,照亮了士兵们憔悴的脸庞。炊烟刚刚升起,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啃咬着坚硬的面饼,脸上露出一丝短暂的放松。哨兵强打精神,握着长矛,警惕地注视着黑暗的山林,却不知死亡早已悄然降临。
突然,“咻咻”几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那是箭矢穿透空气的声音,细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几名哨兵还没反应过来,喉咙便已被箭矢刺穿,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他们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尸体滚落到溪流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数支燃烧的火箭如同地狱的火蛇,从黑暗的山林中射出,精准地划破夜幕,狠狠扎进堆积在溪边的辎重大车!这些大车装载着清军最后的粮食、火药和医疗物资,是他们重整旗鼓的希望。
“轰!”“噼啪!”干燥的粮草、油脂瞬间被点燃,冲天的烈焰猛地腾起,将昏暗的河谷映照得如同白昼!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吞噬着清军赖以生存的物资,也吞噬着他们最后的希望!车厢被烧毁,木材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火药桶被火焰引燃,发出阵阵小规模的爆炸,碎石和木屑飞溅,砸伤了不少试图救火的士兵。
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扑打着火苗,哭喊着抢救物资,却只是徒劳。火光照耀着一张张绝望扭曲的脸庞,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上,看着燃烧的辎重车,发出无助的哀嚎。这场大火,彻底断绝了他们喘息休整、恢复元气的可能,也让他们心中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黑夜,是川东军最好的面具,也是清军最深的梦魇。曾英深知,清军溃兵此刻最渴望的就是休息,只要让他们得到喘息,就有可能重新组织起来。因此,他下令部队化整为零,组成数十支小股突击队,在黑夜中不断袭扰清军,让他们永无宁日。
任何一处试图停留过夜、燃起篝火的清军营地,都成了指引死亡的灯塔。往往在士兵们因极度疲惫而陷入昏沉之际,密林深处、山崖之上,骤然亮起致命的铳口焰!排铳的轰鸣撕裂寂静的夜空,铅弹呼啸着钻入帐篷、射穿躯体,带走一条条生命。
燃烧的箭矢再次落下,点燃营帐,制造更大的混乱。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在黑暗中盲目地奔跑、哭喊,有的甚至在混乱中被自己人误伤。建制?早已荡然无存!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清军溃兵中蔓延,每个人都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生怕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
掉队落单的伤兵,在黑暗中被川东军士兵悄无声息地抹杀;宝贵的战马成为争抢的目标,士兵们为了争夺一匹能让自己跑得更快的马,甚至拔刀相向,自相践踏致死者远多于被追兵所杀者。曾经令行禁止、骄狂不可一世的八旗劲旅,在这无休止的死亡追逐中,彻底沦为一群被恐惧驱使、只知亡命奔逃的惊弓之鸟、乌合之众!他们如同丧家之犬,在黑暗的群山间漫无目的地奔跑,不知道哪里是尽头,也不知道死亡何时会降临。
就在曾英部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清军溃兵主力,将其撕扯得支离破碎之时,另一支肩负着更致命使命的队伍,正在与时间进行着无声的死亡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