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上,柔软天真的孩子气深处,那种刻骨的委屈和依赖……竟渐渐淡了。
浮起一点极安静痛苦、极深的难过。
像是过分早慧又心细如发的幼童,在学会欢笑、学会落泪之前,就已透彻领悟了痛苦,学会了独自忍耐和消化?,不再打搅任何人。
这样的一点难过,任谁见了,恐怕都会觉得煎熬,仿佛五脏六腑在被炙烤灼烧。
“病了……不能当皇帝。”沈辞青说,“不能治国……舅舅喜欢治国,喜欢奏疏,喜欢有用的青儿。”
沈辞青说:“青儿没?用了,舅舅就会走了——”
这张总有办法把鬼逼疯的嘴,第一次被发着?抖捂住。
不敢捂得太紧,厉鬼失了冷静,几乎要被那充斥胸腔的情绪撑得爆炸,却又唯恐失控了伤到沈辞青:“谁说的?!?”
“不是——不是!”
厉鬼的嗓音嘶哑凄厉,几乎带上隐隐鬼啸:“舅舅喜欢青儿……什?么时候都喜欢!什?么样都喜欢!”
——谁告诉沈辞青这些见鬼的屁话的!?
该凌迟。
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沈辞青却仿佛对这危险至极的失控恍然未觉,只是依偎在那团鬼气里,垂着?睫毛,慢慢掰手指:“臣……燕狩顿首。”
厉鬼僵住。
沈辞青轻声背:“听闻陛下偶感风寒,玉体欠安,特奉……西域良药,万望陛下……保重龙体,以社稷为念……”
再掰一根手指:“臣燕狩顿首再拜。”
“惊闻圣驾私自出宫,京郊遇刺……朝野震动……虽有惊无险、凶徒伏诛,然臣日?夜悬心……求陛下为天下惜身,切勿再轻涉险地。”
第三根手指:“臣燕狩伏唯……陛下圣安。”
“陛下来信,言道噩梦频发、夜不能寐,臣焦惶万分……锥心刺骨,特奉雪莲一颗、药枕一枚……更需广召名医……陛下身系庙堂之重,山河悬于一身……万万不可轻忽。”
第四根、第五根。
“……臣望陛下……万万珍重。”
“倘陛下……病倒于龙榻之上……天下何如?”
“朝堂何如?”
“社稷、万民何如?”
……
厉鬼愣怔着?。
煎熬着?。
恍惚地听沈辞青一字一句地背下去……仿佛被一记又一记无形的鞭子狠狠卷在背上,笞打神魂,悸栗不休。
厉鬼几乎不记得自己?写过这些东西了。
因为这是奏疏,不止是给沈辞青一个人看的,一道奏疏,要从边陲递上去,要跨万里关山,要过六部?,要公?之于朝堂,要过不知多少双冷冰冰挑剔审视的眼睛。
错一个字,就可能害了沈辞青,就可能引得太后更深的怀疑嫉恨,就可能要了沈辞青的命。
他以为……沈辞青不看这些的。
因为沈辞青一封也没?批过、一封也没?回过。
沈辞青只会在偶尔一时兴起的时候,仿佛忽然想起他了,叫快马鸿雁千里迢迢……送来薄薄一页字迹潦草的手书?。
系统也想不明白:「咱们记忆存档不是都烧了吗??」
「啊。」沈不弃快乐地冒了个思?维气泡,「我们狗血部?内部?的存档,还有个记仇数据库。」
非常安全,上了十万种安保程序,设定了二十多个应急备份,是整个穿书?局最严密、最安全、最固若金汤的保险数据库。
 系统:……最严密安全的数据库就用来干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