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如此。”杨戬平静道，“九婴乃上古异种，单靠人力难灭。唯有召唤八方英灵共战，方可破其毒阵。”
“可这些英灵……大多是因你而死的战士啊。”
“所以我欠他们的，不止一场胜利。”他闭上眼，“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这片土地终将安宁。”
嫦娥凝视着他，良久，终于轻声道：“我会为你护法三日。若你未能归来……我会把青鸾堂的消息带到月宫，让她永远记得你。”
身影消散，玉符化灰。
杨戬盘膝而坐，天眼缓缓开启，银芒照彻四野。他以自身为引，引动万千亡魂。刹那间，大地震动，无数光点自战场旧址升起，汇聚成河??那是历年来为守家国而死的将士之魂！
“兄弟们！”杨戬起身怒吼，“今夜，随我再战一场！为了父母妻儿，为了脚下热土，杀尽妖邪，荡平祸乱！”
“杀！！！”万魂齐喝，声震九霄。
大战爆发。
火光照天，刀剑交鸣。杨戬一人当先，三尖两刃刀舞成银轮，所过之处妖兵尽碎。小白化作百丈巨犬，吞云吐雾，一口咬断九婴首级。其余英灵各展神通，或御剑飞行，或召雷引电，与妖众展开殊死搏斗。
激战七日七夜，终将敌酋斩于阵前。
然而胜利的代价沉重。杨戬神魂几近枯竭，天眼崩裂，鲜血顺额流淌不止。他在尸堆顶端跪倒，望着满目疮痍的土地，喃喃道：“够了吗……这样就够了吗？”
林婉冲入战场，不顾危险扑到他身边，拼命施针喂药。她一边哭一边喊：“你不许死！你说过要陪我看桃花开满江南的！你不许食言！”
杨戬虚弱地笑了：“我没忘……等打完仗，我们就回南方……开一家小小的医馆，你治病，我护院……好不好？”
“好，好，都依你……”她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伏羲的身影浮现云端，手持竹杖，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你打破了太多规则。”他说，“但也因此，开辟了一条新路。”
“我不在乎规则。”杨戬喘息着回答，“我只在乎她能不能好好活着。”
伏羲点头：“既然如此，我赠你半卷《造化经》。此书可助你重塑肉身，延寿千年，但需以‘舍’为代价??你将再也无法升入仙班，永世滞留人间。”
“正合我意。”杨戬伸出手，“请赐书。”
伏羲掷下一卷玉简，随即消失不见。
十年光阴，弹指即过。
北方重建家园，南方安居乐业。青鸾堂扩建成“仁济书院”，培养医者千余名。杨戬卸甲归田，每日清晨扫院、挑水、熬药，午后教孩童习武强身，傍晚则牵着林婉的手散步河畔。
他们没有子女，却收养了数十名战乱孤儿。每个孩子都叫他“杨爹”，唤她“娘亲”。每逢节日，院子里灯火通明，笑语不断。
某年中秋，皓月当空。林婉忽然问道：“你说，如果我们从未相遇，你会怎样？”
杨戬望着月亮，轻声道：“我会继续战斗，直到力竭而亡。然后化作风，吹过你窗前。”
“那现在呢？”
“现在？”他握住她的手，微笑，“我现在只想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看着你白发苍苍，还能拉着我的手骂我倔脾气。”
她笑着捶他一下，眼角却泛起泪光。
而在遥远的宇宙边缘，那棵青鸾树已然参天，枝叶蔓延千万里，庇护着无数流浪的魂灵。树心深处，藏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
**“爱一人，守一世，逆天又何妨？”**
风过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回应着某个永恒的诺言。
又三十年。
林婉病逝于睡梦之中，享年九十八岁。临终前，她握着杨戬的手，最后一句是：“别难过……这一次，我没有早夭……我们……活完了这一生。”
杨戬抱着她的遗体，在屋前种下最后一株青鸾花。此后三年，他不曾离开半步，每日与花对话，仿佛她仍在身边。
第四年春天，花开了。
他坐在树下，闭目微笑，气息渐弱。
小白卧在他脚边，轻轻舔舐他的手，然后抬起头，望向星空。
一道银光自天而降，嫦娥降临，含泪道：“时辰到了。你要随我去哪？轮回？还是归寂？”
杨戬摇头：“都不去。我在等一个人。等她转世，等她再问我一句：‘我们见过吗？’”
“可那需要亿万年。”
“我有的是时间。”他睁开眼，天眼最后一次闪出银芒，“只要她还在，我就不会真正死去。”
话毕，身体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青鸾树干。树冠摇曳，开出漫天花雨。
许多年后，一个新的小女孩出生在江南小镇。她喜欢看星星，常对母亲说：“我梦见一个戴银盔的男人，他在等我。”
母亲笑而不语。
而在她房间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朵永不凋零的青鸾花。
风起时，花瓣轻颤，仿佛有人在低语：
“这一次，换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