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皂听得有些愣,轻声问:“你吃亏的时候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吗?”
谢历升耸肩,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我一般不吃亏。”
姜皂:“……”你厉害呗。
出了派出所,她正要转身离开回家,胳膊被往反方向转身的人拉住,强带着走??
被深夜湿冷的空气弄得凉凉的胳膊一碰到对方干燥温热的手掌,顿时融化出一片不自觉的舒适感。
姜皂眼梢阔开,步伐仓促,“你,带我干什么去?”
谢历升回头扫了眼她脸上的淤青,调解这会功夫又严重了许多,“今天心情好,我决定帮人帮到底。”
姜皂干笑了一声,有点小情绪但不多:“看我被打你这么高兴?”
“虽然知道你不待见我了,但没想到到这个地步。”
谢历升:?
“你这理解能力二-战能上岸真是老天开眼了。”
“……”
走到已经能看到药店的地方,他松开手,微微弯腰下去,嘲笑她:“你以前就这么小心眼吗?”
姜皂对上他带笑的眼,嘴唇往上撅了些。
她这股倔气劲已经回答了一切。
谢历升已经不记得以前跟她都说过什么,但以自己的德行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推测:“你不会一直记恨我吧?”
“就因为我骂你没出息?”
姜皂微笑了:“原来你以前是这么看我的。”
谢历升:“……”
说的不是这句么?
氛围在翻旧账中变得有些尴尬,他清了下嗓子,让她在外面等,自己进了药店买东西。
谢历升结账的时候想过,按照她那个气性说不准一拍屁股就自己走了,结果拎着袋子出来,看见那抹瘦细的身影就乖乖坐在外面石阶上,他表情微动,说不上什么感觉。
姜皂听见脚步声和塑料袋??的动静,回头,目光随着看着谢历升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她瞧着那一袋子急救处理的药品,嗫喏:“我知道要处理伤口的,这些东西我又不是不会买。”
“没说你不会,伤脸上你自己怎么弄?”谢历升拆开袋子,给她弄医用冰袋,眉眼低垂时显得做事很认真。
她注视着他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听着对方说话。
“你没还完的分期利息我折成现金包了红包。”
“但你那个毛茸茸的耳机壳我没搜到同款,这些东西就当赔耳机壳的了。”
谢历升弄好冰袋和碘伏棉棒后抬头,盯着她木然又恍神的脸,举着棉棒挥了挥:“跟你说话呢。”
“啊?哦,可以。”她看着对方越靠越近,下意识往后搓了搓。
“躲什么?脸伸过来。”他招手示意。
对方存在感太强,稍微靠近一点,气场都很压人,姜皂咽了下喉咙,双手放在膝盖上,上半身试着往前倾。
谢历升是半跪在她下面台阶的,但人高马大,两人的身位不仅平视,他甚至还高出她一些。
姜皂本来就不太敢直视他,这么近的距离下紧张的感觉更剧烈,她微微向左偏脸,以此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
谢历升单膝跪着,另一腿稍稍外扩做支撑,姿态扩开后,更突出了仿佛能将她整个人笼罩的身形差。
他举起棉签贴近她,直到手背若隐若现能感知到她呼出的细弱温气,像羽毛扫过手背,痒了一瞬。
越过了男女之间的正常社交距离,很多细节变得一清二楚,姜皂的脸是耐得住细看的,皮肤光滑白净,连毛孔都看不到。
谢历升静止,发现她的睫毛有些抖。
审视的两秒钟漫长又明显,他终于行动,把碘伏擦在她被挠破的地方。
姜皂握着膝盖的双手顿时扣紧。
谢历升捕捉到这细节,抬眼看她,“疼?”
她的嗓音有些干涩,还有点不自然,“……不疼。”
谢历升加快动作,简单消毒后,把冰袋给她:“今晚得持续冰敷,明天之后拿热毛巾敷,一直不消肿的话就去医院。”
“谢谢。”姜皂拿过医用冰袋靠在脸上,疼得嘶了一声,察觉到对方的注视又收起声音,故作坚强。
“送你回去,顺便把耳机拿给你。”他拎起塑料袋起身。
她举着冰袋小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无言走了一段路,寂静的夜深街道,仿佛他们的脚步声是唯一印证时间流动的存在。
姜皂踩着他的影子,有很多杂绪堆在心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她忽然开口问前面的人:“你就不问问我吗?”
“问你什么?”他没回头。
姜皂始终低着头:“你过来当我的担保人,我以为你至少会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毕竟……正常人遇到那样的事,大多数只会觉得尴尬,赶紧躲回屋子当没听到,而不是像我那样……”
“大发雷霆,还当面……当面打断。”
路灯的光描摹他宽阔的肩线,任由男人走路姿态松散,身板的线条始终笔直硬挺。
谢历升像是笑了一下,口吻悠哉:“但正常人也没法在听着现场A-片的情况下正常吃饭,正常洗澡休息。”
“反正我做不到,你对正常人的要求太高。”
“……”
“是这样吗?”她悻悻,“你说得好像我还做对了一样。”
谢历升停下了脚步,看着差点撞上来的她抬起头,用茫然的目光看自己。
“我没资格评价你的对错,只不过换成我,我不会那样干。”
姜皂皱眉,很好奇:“那你会怎么办?”
他仰头,瞧着悬挂在路灯之上的月亮,思忖了两秒,“举报他们卖-淫-嫖-娼,让警察上门来,三步一喊地把事情搞大,全当不知道他们是情侣,做惶恐的受害者,在业主群里闹出效果。”
“就算舍友脸皮厚能继续住,也要受这栋楼邻居们的指点,脸皮薄的话就自认倒霉搬走了,而且弄出这么大丑闻房东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对方不尊重不守约,挑衅在先,所以没必要留情面。”
说完,谢历升回过头来,撞上她诧异又难评的表情。
“怎么?”
又阴又损,令人后背发凉。
姜皂忽然有点不敢再说话噎他了。
“……以前惹到你的人,应该都‘死’得很惨吧。”
谢历升背过手,神色松弛,眉梢一挑,“回去反省反省自己。”
姜皂打了个哆嗦。
他哂笑,抛着车钥匙留了句:“公司有意外伤假,明天在家休息吧。”
“被人打成这样去上班,容易吓着别的员工。”
姜皂:“……”
…………
把姜皂送回了家,谢历升开车返回自己住处。
轿跑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夜驰,他等红灯时忽然又想起她说的那番话,一琢磨,确实不像正常人的反应。
女生在多数突发情况下都处于弱势,对面一男一女,正常女生除了尴尬更多的是衡量力量差距后的害怕。
但姜皂却那样不顾自身安危地暴躁式发作,和她平时的作风截然相反。
谢历升食指点着皮质方向盘,半晌,用车载屏幕拨了个电话。
首都时间凌晨一点零三分,洛杉矶时间上午十点。
对方很快接通,清爽的嗓音透着意外:“半夜一点你还不睡?又加班?”
谢历升踩下油门,扫了眼屏幕上的通话人??魏原。
“大学时候有个总跟着你的学妹,你还记得么。”
魏原迟缓,好像思考了几秒,努力回忆:“你是说……那个……”
意料之中的反应,早就不记得了。
他联想着第一次相亲,自己一提魏原,她那副冒傻气的模样。
谢历升轻嘲,提醒对方。
“叫姜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