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皂怎么会怪罪小姨呢,这么多年要不是小姨一直带着自己,她能不能有今天都两说。
她只是自责,又打扰到了别人的生活。
“没事,如果你不给她,她会一直缠你的。”
小姨安慰她:“你妈也上了岁数,不会再跟年轻时候那么闹腾了,你别怕。”
“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小姨打电话,小姨不怕你麻烦。”
姜皂应和了两声,挂了电话去赴约。
…………
相亲对象三十二岁,是个典型的一线城市金融男,有多典型,从他张口吐出的第一遍“美联储降息”开始。
“其实一直很期待和姜小姐见面,但youknow海外出差这种事前后变动都是很正常的。”他先中英混合的用五分钟讲完了自己的工作情况,然后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男士香水的味道有些扑鼻,浑身散发自信的气场,“其实直到昨天都还在南城总部和sponsor开ddmeeting,还没点菜吧?waiter??”
姜皂保持微笑,“我不太懂,刘先生你来就行。”
“这方面交给我还是没问题的。”刘先生说:“这里我每次来秦南都会过来,这家至少能保证食材的新鲜度,主厨是从我留学的城市过来的,红酒也是从意大利空运,是我很偏好的果香,酸度刚刚好。”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这才抬眼看她,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明显,“听说姜小姐今年硕士毕业?南传的?”
她点头。
“要说导师的名气,感觉崇京传媒大学会更好一点,”他笑了一声,好像自顾自宽恕了什么:“不过能考上南传也已经不错了。”
“姜小姐谈过恋爱吗?”
姜皂摇头:“学习挺忙的,没有多余的精力。”
说到这里她终于能插上句话了,礼貌性地回问:“刘先生的感情经历应该比我丰富很多?”
“其实传统上的恋爱关系并不是很多。”刘先生视线偏移,盯着顶灯,似乎以为这么说会显得很有男人魅力:“姜小姐也在南城生活了很多年,很多东西你应该也明白,咱们年轻人之间,有时候freerelations的感觉会更适合大城市的节奏。”
“……”懂的都懂。
姜皂保持微笑,嘴角勾出微妙,“那……刘先生怎么突然着急相亲了?”
“我并不是很着急,你也看到了,我的条件不差。”刘先生摊手,又合在一起,腕表的光泽闪到酒杯上,“但男人嘛,到了一定阶段,稳定的家庭关系是必不可少的。”
“姜小姐各方面很符合我的要求。”他说:“听你家里人那边说,你是很希望以后回到南城定居的,我在南城已经有房子了。以你的学历和能力,以后料理家务,包括孩子的家庭教育我也很放心。”
姜皂继续微笑,没说什么,端起酒杯又闷了一口。
…………
晚上十点,她和刘先生在餐厅楼下正要分开。
虽然刘先生主动提出送她,但姜皂今晚的“电量”已经耗光,一分钟都应付不了这个高质量金融男了。
她就说自己还要去找朋友聚第二场,就等车这会儿功夫,还被刘先生暗搓搓提醒他不喜欢夜生活太丰富的女人。
秦南是围绕南城最近的城市之一,高铁时间只要不到四十分钟,江边市中心繁华程度不亚于南城。
正于夜浓时刻,通明繁闹的马路像城市正沸腾的血管,年轻人聚居的城区醉着恍神。
两个各自打车。
姜皂其实根本没打车,只是想把他送走然后去坐公车。
她望着马路对面的江畔,偷偷低头看了眼银行卡余额,心里吐槽:一边吹自己月入几十个,一边生怕她不愿意AA制还要她去结。
难道相亲市场只剩下这些奇葩了吗?
这条街是秦南市最高档的地界,多得是大酒店和米其林餐厅。
因为小姨的那通电话,她心情不好,借着相亲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酒劲上来,一扭头,连路灯的光都瞧出了残影。
姜皂头晕,一个趔趄想去扶电线杆,但身边的人动作更快,刘先生搂住了她的肩膀,“小心。”
陌生男人的触碰让她起了层鸡皮,姜皂扶住电线杆,不经意挪远一步,扭回头道谢。
谢谢两个字没能从嘴里流出,她的视线穿过刘先生,对准他们背后大酒店的出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
谢历升穿着休闲衬衫和阔腿裤,抄着兜走得散漫,和往常一样。
不一样的是,他身边跟着个穿香奈儿连衣裙的漂亮女生。
与其说是跟着,不如说是谢历升陪着。
因为他的步调显然比平时慢,为了配合身边穿高跟鞋的女生的节奏。
两人的氛围并不熟络,对话间姿态也很客套,这情况她最熟悉??估计是他的新相亲对象。
不过。
姜皂眯起眼,对焦视线。
女生仰着头看他的目光含水带笑,谢历升的神色也有几分柔和。
那气氛,跟她和谢历升那次剑拔弩张的相亲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难说是不是某种感应,就在她盯着他们看的时候,谢历升忽然中断和女生的对话,径直眺望过来??
姜皂迟了一秒,被对方隔空抓住了视线。
她窘促地扭开头,补全了对刘先生的那句谢谢。
刘先生收起了揽她肩膀的手,经过短暂的肢体接触,他的眼神更深长了。
他叫的车到了,姜皂目送车子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她转身,一抬眼看见五步以外的谢历升。
他正在盯她。
身边的女生也不知去了哪。
姜皂呼吸错开半拍,板住脸装没看见,转过身就要走。
街边车水马龙,喧喧嚷嚷,他的嗓音却精准抵达耳边。
“耳机不要了?”
姜皂站住脚,隔着熙攘人影对上他微亮的双眼,半晌,她低下头,摇了摇。
各自相亲还能撞见,秦南有这么小吗?
谢历升几步走近,审量她这蔫头耷脑的样,嗅出酒气,“这是喝了多少?”
“我车停在附近了,走过去吧,把耳机给你拿上。”他说完,率先迈腿。
对方走过带起了风,姜皂也闻到了一股酒味。
他也喝了不少。
同样是喝酒,他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真不公平。
于是,机缘巧合,周五的夜晚,两人踩着街边栈道的霓虹灯光,并肩走在了一起。
姜皂盯着脚下的路,莫名问:“之前不是还说不急着相亲么。”
谢历升乜她一眼,没回答:“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急了?”
“你之前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急。”她喝醉了,逻辑不太缜密,全凭直觉在说话。
“所以果然是相亲啊。”
他笑了,好像觉得莫名其妙:“你有什么意见么。”
“这有什么的。”姜皂哪有那个意思,补了一句,“我也在相亲。”
谢历升了然,“我又没问。”
姜皂:“……”
想起今晚的相亲对象,她忍不住看了眼谢历升,也没想问这话合不合适,张嘴道:“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你今天的相亲对象。”
木质的栈道嘎吱嘎吱的,不断向前波传两人的脚步声。
“不好回答?”她听对方一直没说话,跟着谢历升转角,过马路,本着只是闲聊的态度把话题继续下去:“那我换个问法。”
姜皂升起视角,仰起脖子看他:“跟我比你觉得怎么样?”
拿自己这个各方面都很一般的人当参照。
她想知道和他相亲的女生是不是很优秀。
反正肯定不会比她这边差劲就是了。
然而这句话落在谢历升耳朵里,却化开了另一番味道。
他垂着的目光定在她脸上。
姜皂醉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向平和钝感的圆眼因为酒精的熏染,此刻像一潭煮沸的粼粼湖水,看谁都深情,随便一眨都灵动。
瞬间,谢历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记得她以前不长这样。
姜皂看他不说话,重复:“问你呢,说说呗,跟我比怎么样?”
路灯跳出绿色的光束??
谢历升推着她往前走,兀自叱笑,反问:“跟你怎么比?”
她心跳促然漏掉一截。
什……
下一刻,他瞥过来,笑着噎她。
“你那次压根都不让我说话。”
姜皂:“……”
到底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