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刀兵相见
端王府内，赵估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有崩溃发疯的迹象。
普通人平地上摔一跤，只会觉得倒霉，咒骂几句后该干啥干啥。
但若是从高高在上的云端上掉下来，会是什麽滋味儿？
大抵是没有机会品尝滋味的，啪叽一声，尘归尘，土归土，血归血，肉归肉。
赵信现在的状态，就是从云端摔到地面，人没死，但精神已经崩溃了。
延福宫里的皇位，他昨日坐上去了，屁股还没坐稳，还没调整出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然后，侍御史陆长坤便开始发难了。
从那一刻起，他的屁股再没碰过皇位，他忙着自辩，忙着气急败坏，忙着万念俱灰。
然后，太后下旨废，群臣毫无意义，宗正寺削去了他的王爵，囚禁于端王府。
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过不了几日，赵估便是一介庶民，戴着沉重的木离开汴京，流放岭南，
这辈子都回不了汴京，他的后代子孙亦如是。
命运跟他开了一个非常恶劣的玩笑。
从九五之尊，到阶下囚，过程只需要半天。
数遍华夏古往今来的帝王，他大约是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个，或许史书上根本不会记载他在位，
他的登基大典，更像一个娱乐后人的笑话。
被押回端王府后，赵信已彻底绝望了。
手里没权，没兵，没根基，没势力，什麽都没有，他完全没有任何筹码翻盘。
精神上，他被人一棍子打死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种。
意气尽丧的人，已然像一只毫无感情的木偶，吃饭穿衣都如同在梦中。
赵估被押回王府后，便一直处于精神崩溃状态，时而低声喃喃自语，时而咬牙切齿咒骂，时而歇斯底里怒吼鸣咽。
端王府的院子里，有殿前司的禁军将士看押他，赵信无论做什麽，说什麽，禁军都恍若未闻，
只要人还在。
饮食，沐浴和穿衣，仍有宦官侍候，宦官不敢跟他说话，仿佛他的身上有瘟病，侍候他的时候离得远远的。
上午，赵佶如同枯木坐在院子里，安静地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令人莫名感到燥热气短。
在这个平静的时刻，端王府的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又一声。
片刻后，端王府的大门轰然倒塌，一群禁军冲了进来。
看押赵估的禁军大惊，手刚碰到腰间的刀柄，脖子上已经被刀架住。
赵信木然转身，眼神呆滞地看着大门外涌进来的禁军，脑子一片空白。
片刻后，身穿官服的曾布昂然走入，走到赵信面前，曾布双膝一软，面朝赵估跪下。
「官家受苦了，臣救驾来迟，请官家恕罪！」
赵信的表情依旧麻木，直到此刻，他仍没搞清楚状况。
曾布加重了语气，凛然道：「臣已接管了殿前司兵权，今日重迎官家登基，即皇帝位！朝中若有奸侯敢拦阻，臣为官家杀出一条血路！」
「大宋的官家是您，也只有您，任何人那个位子都是乱臣贼子，臣誓必诛之！」
一番话说完，赵信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形如死灰的眼底，渐渐升腾起了一丝光亮，光亮越来越盛，炽热且狂烈。
「你是曾布？枢密使曾布？」赵信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如裂丝帛。
「正是臣！臣闻昨日贼子作乱，构陷官家，以致官家被太后废，可笑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仗节死义，臣不才，愿做勤王迎驾第一人，以正天下人视听！」
赵信垂头，突然发出嘿嘿嘿的怪笑声。
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大笑，狂笑，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赵佶捂着肚子，弯下腰，笑声仍无法遏止。
端王府上空，一片阴沉沉的乌云舒卷，变幻，隐闻雷霆。
赵估闭着眼，仰头大笑，眼泪扑而下。
世事难料，没想到绝境之中的他，竟然有了翻盘的筹码！
「大宋的皇帝是我！只能是我！」赵信笑声突止，朝天怒吼，声音如利剑直刺苍穹，字字如血，不屈不服。
「曾使相，请调集殿前司兵马，包围延福宫，我欲兵谏太后，请旨讨还公道！」赵估咬牙道。
「臣领旨。」
汴京城外，燕云大军大营。
昨夜赵孝骞没有回城，只在帅帐内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两眼通红，不停打着呵欠。
争夺皇位这事儿，不仅考验脑子，也考验身体。
换个身体屏弱的货色，屁股还没碰到皇位，自己就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