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端着红漆托盘,步子踩得又轻又碎,像只觅食的猫儿,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祥云居的书房。
她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弄出丁点声响,惊扰了里头的主子。
托盘上,一碗雪白软糯的白粥正散着温润的热气,旁边配着几样爽口的精致小菜,碧绿的黄瓜条,酸甜的萝卜丁,红红的玫瑰豆腐乳,还有一碟小咸菜。
最惹眼的,还是那满满一盘子,足有六个剥得光洁溜溜的水煮蛋。
书房内,林清玄正临窗而坐,抄写佛经。
晨光透过雕花窗格,在他素色衣袍上投下斑驳光影,为他清隽的身形镀上一层柔光,愈发衬得他如仙人般不染尘俗。
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他搁下笔,缓缓抬眼。
目光扫过托盘,最终落在那堆成小山似的鸡蛋上,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嬷嬷。”他开口,声音清润如泉,“为何备了这么多鸡蛋?”
陈婆子一听,脸上的褶子顿时笑开了花。
她将托盘稳稳放在桌角,凑近了些,嗓音压得又低又暧昧,满是“老奴都懂”的意味。
“少爷,您昨夜不是……颇为劳累么?”
她特意加重了“劳累”二字,眼神飞快地往内室卧房的方向瞟了瞟,又迅速收回,那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八卦与期盼。
林清玄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一滴浓墨自笔尖滑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团刺眼的墨渍。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窗台。
陈婆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窗棂上,那只通体乌黑的玄猫“团团”,正优雅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一双碧绿的猫眼在晨光里懒洋洋地眯着。
“嬷嬷误会了。”林清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不起波澜,“是给它准备的。”
“啊?”
陈婆子脸上的笑意霎时凝固,那点子热切的期盼仿佛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搞半天,不是少爷要补身子,是给这只馋猫吃的!】
陈婆子的心,碎了一地。
【唉,又被那死老头子说中了!白瞎我这六个又大又圆的土鸡蛋!他根本用不着补!】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肩膀都垮了下去,有气无力地应着:“是……老奴明白了。那……少爷您慢用。”
她耷拉着脑袋,脚步沉重地挪出了书房,背影里满是萧瑟。
刚出院门,墙角就探出一个脑袋。老陈头早就候在那,见自家婆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忙跟狸猫似的蹿了出来,拉住她的袖子,压着嗓门急切地问:“老婆子,如何?少爷吃了几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