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禾脚不沾地地奔回绿芜院,一进门就嚷嚷开了,那架势,活像是刚从戏台子上下来。
她对着老夫人绘声绘色地学道:“哎哟老夫人您是没瞧见!”
“长孙少爷对小满那叫一个心疼!抱着小满就跟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那眼神…啧啧,奴婢都不敢多瞧一眼!”
“小满那丫头也不晓得哪儿来的胆子,竟敢伸手去摸少爷的头!”
“少爷呢?非但不恼,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就由着她摸!”
“后来还亲自给上药,那动作轻的呀,奴婢瞧着,比宫里那些娘娘们描眉画眼还要仔细!”
老夫人歪在榻上,听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手里捻着的佛珠都忘了拨,嘴角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哎呦呦!”
她乐得一拍大腿,“真真是,铁树开了花,和尚动了心!这比那戏文里唱的还热闹!好好好!这下老婆子我闭眼前,准能抱上重孙咯!”
乐完了,她忽又想起什么,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就是不知…小满那丫头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还惦记着出府那点破事儿?”
“秀禾啊。”
老夫人朝她招招手。
“明儿个你再去趟祥云居,把我库房里最好的那支血三七带上,给那丫头化瘀去。顺便…也探探她的口风,问问她,还舍得走不?”
那“舍得”二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
秀禾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奴婢明白,明儿一早就去。”
秀禾一转头,就去找了东春,把祥云居的“盛况”又添油加醋地那么一说。
东春惊得手里的猪油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
“我的老天爷!长孙少爷抱小满?还亲自给上药?这…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可一听到小满被打得如何凄惨,她那张肉嘟嘟的小圆脸又皱成了一团。
“唉,小满姐姐也真是可怜…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清静了。”
与此同时,大夫人的院里,陈婆子也把“佛子亲自上药”的场面学了一遍。
大夫人端着茶盏,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的玄儿…我金尊玉贵的佛子…竟然给一个下贱的丫头上药…”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罢了!”
“为了子嗣,我忍了!”
“只要他能开窍,能为老林家传宗接代,就当…就当是给列祖列宗积德了!”
“哐当!”
那只名贵的青瓷茶盏被重重一搁,滚烫的茶水溅出,瞬间湿透了昂贵的苏绣桌布,洇出一片深色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