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挂断电话之后,陈情就再没有来过一次电话。时杳杳也是赌气一般,只把他要的地址冷冰冰地发了过去,一个字都没多打。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她看来,就像一团被水打湿又胡乱揉搓过的毛线,又冷又硬,还理不出个头绪。
她经历了温潆棠的种种,所以陈情这家伙,在她心里,早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朋友”或者“陌生人”。他像一个巨大的、无法忽视的阴影,带着前世的沉重烙印,强行嵌入了她现世的生命里,成为了一个极其特殊、却又极其模糊的存在。
特殊到让她无法用对待普通人的感情去对待他。
模糊到她自己都搞不清,心里翻腾的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是迁怒?是依赖?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更复杂的东西?
她知道这不公平。她把前世温潆棠对命运、对痛苦的怨气,一股脑儿地撒在了陈情身上。生气他不接电话,郁闷他装神弄鬼,无语他那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态度……所有这些“悲观情绪”,仔细想想,更像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在无理取闹。陈情甚至都没反驳过一句。
可她就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她心里拧着一股劲儿,一边被前世的世界拉扯着,迫切地想要靠近陈情,想从他身上找到答案;一边又极其抗拒被他那种平静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态度所支配。她讨厌这种被动感,讨厌被他一个电话、一个简单的问题就能轻易搅乱心神的感觉。
于是,在再次失联的两天里,时杳杳陷入了一种矛盾又焦躁的等待状态。她抱着手机,像揣着个随时会爆炸又随时会带来惊喜的盒子。屏幕亮起的每一次提示音都让她心跳漏拍,可每次看清不是那个备注着“大尾巴狼”的来电时,心里又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失望夹杂着对自己的恼怒,闷闷地堵在胸口。
她躺在客厅那张有些年头的旧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把手机举在眼前,屏幕的光映亮了她有些烦躁的脸。指尖划拉着空荡荡的通知栏,一遍又一遍。微信置顶的聊天框,除了父母和几个朋友,就剩下那个一片死寂的“大尾巴狼”。
“呜…”一声无意识的、带着点烦躁和担忧的轻哼从她喉咙里溜出来。她把手机“啪”地一下盖在自己胸口,屏幕朝下,冰凉的触感隔着薄薄的T恤传到皮肤上。
“这家伙…没出事吧?”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钻进脑海。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下去,母亲许婉淑催促的声音就从客厅传了过来——
“哎呀,乖乖!”许婉淑那带着点急切的催促声,像掐着表似的,精准地从客厅另一头传了过来,瞬间打破了时杳杳那点漫无边际的忧思,“一会儿就去见你林姨的侄子了!都几点了?怎么还在这儿瘫着?连脸都没洗呢?!”
时杳杳一愣,眨了眨眼。
“我都忘了......”她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刚才那点对陈情的担忧,在“相亲”这个更迫近的现实面前,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
“那还不快点!”许婉淑像一阵旋风,话音未落人已经刮到了沙发边。她看着女儿这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一把抓住时杳杳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就把她从柔软的沙发里拽了起来!
“哎哟妈!轻点!”时杳杳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轻点?再轻点黄花菜都凉了!”许婉淑的力气出奇的大,半拖半推地把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时杳杳往卫生间方向赶,“赶紧的!”
时杳杳被母亲连珠炮似的指令和强大的推力裹挟着,像只被赶上架的鸭子,晕头转向地被推进了狭小的卫生间。
“砰”的一声,门在她身后被母亲体贴地关上了。
冰凉的冷水泼在脸上,才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眼下带着点青影、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茫然表情的自己,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相亲……林铭远……工程师……斯文……